================= 书名:旧忆惘然 作者:喵宁宁宁 文案 “给……”那个小女孩并没有哭,而是递过来一只棒棒糖。 很多年以后,杨恒在后悔,他不应该,不应该陷进那如同湖水一般清澈、如同星星一般灿烂的眸子里去,这一陷,便是…… 两个人互相纠缠,终至毁灭的一生。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覃伊 ┃ 配角:杨恒、段浩然、苏易 ┃ 其它:虐恋情深 ================== ☆、第 1 章   “刚电影里面那个妞,胸真他妈大……看的人心痒痒……”凌晨一点的街道已经鲜有行人,A城贫民区偏僻的巷子里,走出来两个人,他们身后霓虹灯装饰的四个大字——龙腾网吧仍在闪耀着,与周围漆黑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走在前面的少年十六七岁,个子稍矮,留着染黄了的爆炸头,穿着黑紧身背心、紧身牛仔裤,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缩着身子,以一种嚣张的外八字姿势走着,正是时下里小混混的标准装扮,他边走还边回过身跟后面的少年讨论着刚刚看过的电影的心得。他刚刚看了几部成人电影,此时心情还处于十分兴奋的状态。   而他身后的那个少年叫杨恒,也是才十八九岁,只是由于个子已经有一米八,身体强壮,加上性格内敛,看起来倒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熟的社会人。他话不多,在强子兴奋的说着的时候,也只是偶尔应和一两句,在他看来,对着电影里面那些很假的演员意淫,显然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蠢事,不过他并不会把这种想法说出口。   他们谈论着,很快轻车熟路的走到了一个路边的夜宵铺子前,这个夜宵铺是临时用三面油毡布加几根木杆子撑起来的,顶上电线挂着的大灯泡,在夜色中发出昏黄的光,随着夜风轻微晃动的灯泡周围,能看到成群的飞蛾和蚊子在一次又一次徒劳地向着散发微微热量的玻璃灯泡外壁冲击着。   “老板,来两碗汤面,钱嘛,就先记在账上了……”强子高声呼着,大喇喇的坐下了。   哎,又来吃白食了……老板李汉三这么晚在这路边摆摊,辛苦劳动,也只是为了赚从网吧出来没吃饭的这些小青少年们的一点钱,养家糊口,此时等了大半天,生意并不好,好不容易来了两个人,却又是这两个经常来吃白食的小混混。此时老板心里不满着,却并不敢说出口,只是默默的开了锅煮面。   “上次我跟阿彪一起去三门街,找了一个小姐,那叫一个漂亮……”强子扭头将口中的口香糖随意地唾在一边,得意的开始讲之前的经历。   “哥的活那叫一个好,把那妞弄的□□的……”吃了一口面之后,强子又唾沫横飞的说着,他脸上呈现出与年龄完全不符的熟练老到。   杨恒并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并低头吃面,老实说他对这些并没有兴趣,拿这种经历炫耀,这辈子出息也就这样了。   “话说,要不下次去三门街,哥带你去?”明明无论从年龄还是身材上,强子都比杨恒小,但是他却自称为哥,而杨恒并不在意。   “不用了……”杨恒淡淡拒绝,又开始低下头吃着面。   “怎么?难道你怕不成?”强子那如同老鼠般瘦小而发育不良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诧异。   “你不会……还是个处吧?”他又凑近了杨恒,语气里带有一丝恶趣味的探寻之意和居高临下的鄙视。   “不是,只是嫌脏。”杨恒淡淡说道,丝毫没有停住吃面的动作,这种平静老成,让人无法想到他确实,还是一个处男。   “好吧,你丫还有这洁癖……”这下强子有些失望,低头梭了一口面,那汤汁顿时溅得飞散,杨恒默默的将自己的碗往边上挪了挪。   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强子停住了吃面的动作,转头又问:“我有个好主意,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什么主意?”   “听说蓝山一中有个特漂亮的校花,敢不敢放学后去堵她?”   “怎么不敢?”就从来没有杨恒他不敢做的事情,更何况堵人这种小事,虽然对这个强子口中所说的校花兴趣并不大,但是毕竟正是少年呈意气的时候,杨恒也不例外,便答应了。   第二天,快放学的时候,杨恒来到了那条强子约定好的蓝山一中放学后必经的巷子口,强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据说这校花有个男朋友,每天骑车送她回家,等下咱先把那个软蛋给对付了,再把校花拖到巷子深处……”强子朝墙上唾了一口浓痰,接着对杨恒交待道,说完他露出了猥琐的表情,仿佛在想象着已经处于他们玩弄之中的校花是何等可怜模样了……   “万一他们叫人怎么办?”杨恒冷静的说出了这个常识性的问题。   “这个就不必担心了……喏,你看……”强子说完得意一笑,手里亮出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匕首。   他们在巷子口无聊等待着,闲聊着抽起了烟来,突然强子指着快要骑过来的一辆自行车说道:“他们来了,准备好行动……”说着扔下了手中的烟头并一脚踩灭,握紧了匕首,作势要准备冲出去。   杨恒顺着强子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位穿着校服,留着清爽短发,面容俊朗、身材修长的男生正骑着自行车过来,他后面那位女生由于被男生挡住,只看到捉住男生腰间校服的小小的雪白的手以及并在一侧的细长雪白的小腿。他们显然在开心的讨论着什么,男生时不时将脸微侧过来,脸上如阳光般灿烂,一口健康的大白牙露了出来。   很快,车子行进到了接近巷口的位置,而那个女生的脸也呈现在杨恒面前。一头黑黑的柔亮的长直发自然的披在肩膀上,随着风丝丝飞舞,秀气的尖下巴,红润柔软的唇,小巧的鼻子,还有那眼睛……如同湖水一般清澈,如同星星一般灿烂的眼睛……   是她?杨恒心跳漏了半拍,“是她!”他望着那双眼睛,心里得到了确信的答案。那双眼睛,他无法忘记。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再次遇到她,那时的她,还是一个黄毛小丫头,如今却已经成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一时间杨恒只觉得心中无比复杂,无法用语言形容。   正要冲出去的强子只觉手臂上一紧,诧异的转过头,只见杨恒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臂。   “你不能动她。”杨恒望着强子的眼睛,一字一字地对他说道。   “你说什么?”强子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一看,杨恒紧紧的盯着他,他再一次说道:“你不能动她。”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发出幽暗而冷酷的光。   强子第一次发现这人的眼神竟然是如此的可怕,不知不觉停止了冲出去的步伐,转而想到自己以大哥自居,而此时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给唬住,而且关键是自己的手中,还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这让他感觉受到了羞辱。   强子刚才下意识的害怕,此时转为了恼怒,晃着匕首说道:“你他妈玩我?我是大哥还是你是大哥,你说不能去就不能去?”   “我说不能去,这次不能去,以后……也不能来骚扰她……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听你的,当你是大哥……”杨恒又紧紧盯着强子一字一顿地说着。   “呸……”强子唾了一口痰在地上,并不打算再理会杨恒,转身正要走,手上的匕首,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一回头,只见杨恒竟然用右手,紧紧握住了匕首,鲜血从指间,溢到了紧紧握着的泛白的指关节上……而杨恒的脸色却是一脸平静,他再次盯着强子一字字说道:“不许碰她,以后谁要是敢骚扰她,我——杨恒,就要了谁的命!”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狠戾,手上全是血,却没有因为痛苦而皱一丝眉头,被紧紧握住的匕首上,已经全部覆满了流淌着的鲜血,血滴到地上,形成一滩暗红的血迹。   强子只觉手脚发软,他心里嘟囔真是个疯子……手松开了匕首,嘴里连连说着:“我不去就是了,兄弟,你,你赶紧松手……”   “真是条硬汉……”不远处,一个长相美艳身材丰满,与身上穿着的高中校服显得格格不入的一个少女,观察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感叹道。   她眼神中散发着狂热而欣赏的光芒。   不一会儿,一个光头黑衣带着金链子的高大男子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说道:“小姐,车来了,回去吧。”   “好。”说着,这高中女子转身上了路边一辆豪华奔驰车。   “帮我调查调查刚刚巷口那个高个男子……”   “是。”    ☆、第 2 章   放学后,蓝山一中门口,身着校服的青春活泼的中学生们一涌而出。蓝山一中是本地最好的一所高中,能进里面读书的,不是本地家庭条件优越的人家的子女,就是那些成绩特别优秀的孩子,当然,更不乏家庭条件好而且成绩也十分优秀的。   段浩然,就属于其中的佼佼者,出身本地高官家庭,成绩常年稳居年级榜首的位置,更重要的是,他身材修长高大,长相俊朗帅气。浓眉大眼,笔直的鼻子,还有一笑露出的洁白的牙齿,让他显得开朗而阳光。   这让他当然的成为蓝山一中女生们心中崇拜仰慕的对象,并被封一中校草。不过他不以为意,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同样成绩优秀,外貌也同样般配的覃伊。   此时他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女朋友,拐到覃伊家所在的小路入口时,他下了车,推着自行车与覃伊慢慢边走着边聊着天,这对他来说,是繁重的一天的学习中最为快活的时光。   “那道题,我还知道一种解法……”覃伊还在兴奋地回想着今天的周考的数学卷子。   “恩,你说说……”段浩然望着覃伊那如孩童般开心的表情,笑着说。   “我们可以假设X等于cosin,然后……”覃伊继续说了起来,她那细细的胳膊抱着书,校服裙子随着轻快的步伐而微微飘动,此时的覃伊,看起来纤细而轻盈,像随着春风微微拂动的柳条儿般。   段浩然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此时他多么想将覃伊抱在怀里,然后在覃伊柔软的红唇上吻一吻啊。不过他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只是笑着宠溺地看着覃伊而后夸赞道:“真是个好解法,简单又巧妙,覃伊你真聪明……”   听到这个夸赞,羞涩的少女不禁低下了头,柔软而浓密的睫毛,在她低垂的眼眸下投出一片阴影,她那微翘的嘴角,荡漾出一片甜蜜的笑意。   “对了,今天班主任说今年期中考试年级前2名可以拿到保送B大的资格,你感觉怎么样?”段浩然说。   对于这两个名额中的其中一个,他是志在必得的了,毕竟他常年是年级第一名。但是由于年级第二、三名经常是由覃伊和同班的高珊珊包揽,所以这个保送名额不免有些悬,他当然是非常希望能够和覃伊一起在同一所大学读书,最后在同一个城市工作,最后结婚、生子。这是他设想过无数遍的未来。   “虽然高珊珊同学很优秀……但是,我想,通过努力学习,好好准备,第二名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虽然平时第二名覃伊居多,但是她并不会轻易的就说出一些绝对的话来,这与她本身害羞而谦虚的性格也有一些关系。   “如果能去B大,你准备选什么专业?”覃伊问道。   “恩,虽然我爸爸一直指望着我学法律,好将来走上从政之路,但是我早就想好了,我要报金融……”段浩然一脸期待地说道。   “为什么是金融呢?”   “因为……可以单单纯纯的赚钱呀……赚好多好多的钱……”段浩然不禁笑了起来,确实,看着家里进进出出巴结关系的、送礼的,看着父亲整日思虑筹谋着各种关系,权衡着各种利弊,而变成了一个充满了距离感的人,让他自小就产生了对做官的抵触心理。   “你这个想法倒是简单直白啊……”覃伊不禁笑了。   “那是,赚钱才能买房买车,然后娶你,把你养得胖胖的……你看你,太瘦啦……”段浩然开玩笑的说着,心疼覃伊却是真的。   “瞎说什么呢……”覃伊更害羞了,连忙打断了段浩然的话,脸红着低下了头,不过心里却是挺开心。   “对了,你呢,伊伊?你打算报什么专业?”段浩然问道。   “我啊……”覃伊还真没细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她一心想的只是考上一个好大学,将来能找到一份好工作,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当然,还有和段浩然在一起,对于选专业这件事,这时候问起来,她不禁有些茫然。   “如果能考上B大的话……”覃伊低头沉思了一下,尔后一笑:“那我准备选文学……”   “文学,为什么是文学?”段浩然好奇地问。   “因为B大的文学是全国最好的呀,再说我喜欢看书,读了文学可以看很多很多书……说不定……会成为一名作家呢……”说完,覃伊不禁为自己这么嚣张的说法羞红了脸。   “哎哟,黎大作家,现在要不要先给我的书来个亲笔签名?”段浩然看着覃伊害羞的模样,不禁笑着开始逗他。   “讨厌啊你……”覃伊娇嗔着作势要打段浩然。段浩然忙避开,他们笑闹了一阵之后,段浩然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递给覃伊说:“对了,有个惊喜给你。”   “什么?”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覃伊接过书一看,立刻兴奋的叫了起来。   “啊……是张爱玲的《半生缘》。”   “恩,知道你喜欢张爱玲,我昨天经过书店正好看到这本书,就买下来了。”看着像小孩子般开心的覃伊,段浩然这一刻也感觉到如孩童般单纯的快乐。   “段浩然,谢谢,你太好啦……”覃伊眼睛笑成月牙状,嘴角的梨涡也绽开了。   “不过不许看太晚哦,要好好休息,再说马上要期中考试啦……”段浩然刮了一下覃伊的鼻子说道。   “知道啦……”覃伊开心的答应道。   他们在路上追逐着,一路洒下青春单纯而又甜蜜懵懂的欢声笑语……   很快到了覃伊家,覃伊的妈妈黎玉珍热情的将段浩然迎进了门,一来覃伊和段浩然在一起的事情,黎玉珍早已知道,她自己也打心底喜欢这个优秀的男孩子,二来作为一个单亲母亲,她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说,最为重要莫过于找到一个好男人,她内心是希望着两人能走到最后的,因此心里也没有把段浩然当外人。   此时她热情的招呼着段浩然和覃伊吃晚饭,这其乐融融的样子,竟如同一家人一般。   而他们并不知道,门外路边成排低矮的樟树阴影下,一个人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这个人,正是杨恒,他的一双眼睛,因为心中的失落、嫉妒、不甘……种种复杂情绪而在黑暗中闪耀着幽暗的光芒。   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段浩然也吃饱喝足后与覃伊一家道别,并骑上自行车往回家的路上走,杨恒才失落的转身慢慢走回去。   刚回到家,只见门口放了一把竹椅,他二叔正悠闲的坐在竹椅上抽烟,竹椅旁边放了一个收音机,里面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他二叔翘着二郎腿,随着唱戏的节奏一晃一晃,晚风中,那破烂了的裤管在枯瘦的小腿一抖一抖地鼓动着……   见到杨恒回来,他只是拿眼神瞟他了一眼便又闭着眼睛跟着收音机里面的戏文哼哼起来,仿佛这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刚进门就听见他二婶在屋里骂骂咧咧:“一天到晚的游手好闲,啥也不做就知道听这鬼玩意,听这个能听出钱来?我这是嫁了个什么人哪……”   正说着,突然看见杨恒一脸闷闷不乐失魂落魄地走进来,心里更加的不爽快,嫌恶地看了杨恒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这又是从哪里野回来了?野崽子就是野崽子,再怎么喂也养不乖,要做事的时候就野在外面不见人,饿了倒是晓得回来吃了……”   杨恒不禁握紧了双拳,不过他并没有说话,只是走回了房里躺下了。这是一间及其简陋的房间,由楼梯下面的小空间砌了堵墙加了个门改造而成,里面低矮逼仄,放了一张破烂的木板床,杨恒进去都要弯着腰低着头才能不被低矮的门框撞到。   躺在咯吱咯吱响的木板床上的杨恒,不禁回想起这几天跟踪覃伊见到她和段浩然的种种亲密无间的情形,心中一阵失落。   他想起那时候的情景,他是一个孤儿,那时候还跟着他奶奶住,就住在覃伊家隔壁,小时候他仗着自己高大,喜欢欺负周围的小孩子,有一次他拦住覃伊,而覃伊并没有像别的小孩子一样害怕得逃跑或者哭泣,只是顺从地将手中的棒棒糖递给了杨恒,“给你”她望着一脸凶恶的他说道。   他还记得她那时候的模样,一双如湖水一般清澈、如同星星一般灿烂的眼睛望着他。他那时候第一次知道了“美”这个字的含义,美,就是覃伊的眼睛吧……   他想着,可能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喜欢上了覃伊。   后来他奶奶去世,他几经流离辗转,最终投奔到好吃懒做的二叔二婶家,而这个家并没有给他一丝温暖或者关心,他慢慢的变成了无所事事的混着的二流子……   只是没想到能够再次与覃伊重逢,而他的覃伊,现在可真漂亮啊,他想着她那美丽的倩影,不禁觉得全身发热,辗转难眠……   突然,肚子咕咕叫着开始提醒着这个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没有吃饭是多么的饥肠辘辘。他不禁摸索着到了厨房,到处翻找着,除了桌子上一碗剩下的冰冷的米饭,竟然什么都没有留下。   饿得受不了的杨恒,连筷子都没有拿,在黑暗中用手抓起了米饭,囫囵吞枣一般全部吃光了……   老天竟然是如此的不公平,为什么别人有的,他杨恒什么都没有。他想着也许不久的将来,他的覃伊,将会和别人一起走入大学,最后结婚生子。   而他,却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毫无希望地苟且度日。    ☆、第 3 章   一天,杨恒正在街上闲荡着,突然几天不见的强子跑了过来,一脸兴奋地对杨恒说道:“杨恒,几天不见你去哪里了……有人找你呢……”   “谁找我?”杨恒不禁有些纳闷。   “不知道,看起来像个人物……那通身的气派,那阔气……”强子挥舞着手描述着,“为了找你,他说要给我200块哩。”他兴奋地说道,末了他凑近杨恒一脸神秘地问:“你丫不是傍上了什么人物吧?发达了别忘了哥们啊。”   “不认识,不会是搞错了吧?”杨恒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笃定是搞错了,正准备走掉。   生怕200块飞了的强子急忙堵住了杨恒,说道:“就是你,没错儿,你就跟我走一趟吧。”   杨恒本不打算理会,看到强子这么确定的模样,心里想着不会是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吧,仔细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到自己会得罪什么人,转头一想,自己也就孤零零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还怕别人谋了什么去?   这样想着,加上一丝好奇心,他还是跟着强子走了过去。   走到路口时,只见一辆黑色大众停在路边,车旁边一个高大魁梧的带着粗金链子的光头黑衣男子,正靠着车抽烟。   强子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脸讨好地笑着着对那光头男说道:“大哥,人带到了……”   黑衣男子瞟了一眼正慢慢走过来的杨恒,微微点了点头,从口袋掏出两百块给了强子,然后示意他可以走了。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强子拿着钱连声道谢,而后转身给了杨恒一个眼神,便一溜烟跑开了。   他们并没有过多的客套和交流,黑衣男子给了个眼神,杨恒便顺从的上了车。   “谁找我?什么事?”对着后视镜里那个光头男子冷漠的脸,杨恒问。   “等下你就知道了……”   杨恒便不再说话,车子在大道上飞驰,路边成排的樟树一晃眼的闪过,如同急速切换的电影镜头般。   很快,车子行驶到了种满了高大的白杨树的高高的堤岸上,堤岸的一边,是铺满青翠草皮的坡地,坡地过去,本市最大的一条江的一支主要分支正在宽阔的河床中奔流不息,由于不是汛期,青翠的草皮坡地没有被淹没。   黑衣男子打开车窗,凉爽的江风带着青草的香气立即将车内的烟味及憋闷之气一扫而空。   堤岸的另一边,沿着道路下去,穿过耗资巨大的本地最大的一个湿地公园,就是本地最豪华的一片别墅地带,从车里望去,别墅群被掩映在丛丛绿林中。   这里地方宽阔,临江又靠近湿地公园,远离市区喧闹,是本市环境最好也最为宜居地方之一。   很快,车子沿着一条专门修好的道路到了一家别墅的大铁栅栏门前,这别墅占地宽阔,如同一个小公园一般,四周用欧式的围墙围着,高大的铁栅栏门前有专门的保安一天二十四小时站岗。   黑衣男子与保安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见到熟悉的车牌,保安将铁门打开,将车放行进去。   一进铁栅栏,里面是一片足有两个足球场大的草坪,草坪上有精美的欧洲雕刻的天使样式的喷泉,沿着中间去往别墅的大路对称分布着。   围着别墅围墙耸立着高大的各类名贵树木,树荫见零散地建着保安住的房子,车库、杂物间等小建筑。   再前面,便是别墅主楼。这是一栋精美的三层小洋楼,白蓝色相间的淡雅外墙,墙上设计精巧的灯饰让这栋小楼在夜色笼罩下仍然熠熠生辉。   从没见过如此豪华大气的房子的杨恒不禁在心里惊叹,不过表面上他仍是一脸平静,并未显露半分。   黑衣男子将车停在车库,带着他穿过房子后院闪着波光的蓝绿色游泳池,穿过别墅装修豪华阔气的大厅,走上宽大的旋转楼梯,来到了二楼一间房内,这是大卧室附带的一间精巧的小餐厅。   简约精巧的灯饰下面摆着一张小巧精致的正方形餐桌,洁白的桌布垂至地面,周围墙上,挂着精美的风格油画,斜对着门的一面,是大而宽阔的落地窗户,此时缀着丝绦的豪华天鹅绒窗帘并未放下。   窗户边,一个身着酒红色丝绸睡袍,留着一头黑色长卷发,身材丰满的女子正对着窗户站着,她手里端了一杯红酒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沉思中。   “小姐,人带来了……”光头男子低沉粗犷的声音,将女子从沉思的状态中拉了回来,她慢慢转过身,一双略显凌厉的吊梢眼自带妩媚,没有任何妆容的素净的脸上的胶原蛋白可以看出一丝稚气的影子,她就是覃伊班上那个与覃伊竞争第二名的高珊珊。   不,不仅是第二名,在高珊珊心中,覃伊与她竞争的,还有蓝山一中校花的名号、还有她喜欢的段浩然……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都被视为焦点,想得到什么就得到什么的人来说,覃伊的出现,如同一根针扎在了高珊珊的心上。   此时他看着杨恒,这个人虽然衣衫破旧,看起来一副落魄的样子,但是他眉宇间那股刚毅之气还有他那沉静的气质无不提醒着高珊珊,他,绝非等闲之辈。   赤手握匕首而面不改色的场景于高珊珊而言仍历历在目。   “请坐。”她客气地对杨恒说道。   杨恒没有客气,淡然的拉了椅子坐下了。   “你是谁?找我来有什么事?”杨恒望着高珊珊问。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有几分妖气的女生并不简单。   “还没吃饭吧,吴阿姨,上饭……”高珊珊并没有理会杨恒的一串问题,客气地问候之后,呼叫着保姆上饭。   说完,她在杨恒一旁的位置上也坐下。   一会儿一位中年妇人进来给杨恒和高珊珊一人上了一套餐具,都是西式的刀叉碗碟,而后,给他们一人上了一份热气腾腾的牛排。   高珊珊拿起刀叉,优雅地切着牛排吃了起来,杨恒从没有吃过牛排,这些餐具他也并不知道怎么用,但确实是饿了,于是他默默的望了一眼高珊珊的手上动作,也照着样子吃了起来。   高珊珊看着杨恒那姿势,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吃牛排的样子,从容不迫中,竟然有一丝潇洒。不禁笑了,说道:“今天发现,你还挺帅……一种,冷酷的帅……”   杨恒听了,没有回答,继续吃着牛排。   “我是高珊珊,是覃伊的同班同学……”高珊珊不再卖关子。   听到覃伊的名字,杨恒不禁一愣。“她怎么知道我对覃伊……”他心里狐疑着,揣测着这女人的来意,但是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别样的神色。   “我们就开门见山的说吧……”高珊珊笑着说,“我知道你喜欢覃伊……”   杨恒握着刀叉的手一顿,继而面不改色地说:“那又怎么样?”   “而我,喜欢段浩然,也就是覃伊现在的男朋友。”高珊珊接着说道。   “你喜欢谁,跟我并没有关系。”杨恒说道。   “杨恒啊杨恒,你也不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想和你结盟,一起完成一个计划……”   “你说什么,我不懂……”杨恒并不想和这个看起来危险的女人扯上关系。   “覃伊马上要和段浩然一起报送去B大,你跟踪了他们这么多天,不会不知道吧……”高珊珊不想再虚与委蛇,冷笑着说出了要害。   “一个愿意为了覃伊徒手握刀刃的人,我想,对她的喜欢程度,应该不仅仅是青春萌动这么简单吧……你就愿意这样看着心爱的女生跟着别的男生一起远走,共创一个属于他们的美好未来,而你却什么都得不到?”高珊珊继而说。   知道自己早就被盯上,杨恒更嗅到这女人的危险气息,并为自己被盯上而不自知而感到一丝恼火。   “她本来就不属我,再说即使跟了我,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又能给她什么?”杨恒平静地说道,内心却是涌起了一股酸涩之情。   “如果这件事情做成了……我爸爸在美国有个事业部,正缺一个有能力有胆识的负责人,你到时候,可以带着覃伊去美国,双宿双栖,我会保证你们衣食无忧。”高珊珊说着,探寻着杨恒的脸上的神色。   虽然高珊珊说的条件很诱人,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很危险,陷入她的阴谋,说不定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搞不好,会给覃伊带来危险。   “不了,我恐怕没那么大能力担任,谢谢你的招待,告辞。”杨恒拿餐巾擦了擦嘴,起身要走。   “别这么快拒绝,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到时候想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高珊珊仍不甘心,对着起身要走的杨恒说道。   杨恒并没有回答,只是径直往外走去。   “记住,三天时间……”   高珊珊站在窗户边,对着走到门前主道上的杨恒喊道。   他并没有回头,高大修长的身影很快融入了黑夜之中……    ☆、第 4 章   这一夜,杨恒又是一夜无眠,他试着不去想,可是覃伊不久将要和那个段浩然一起走入B大,而后双宿双栖的事实不停的在提醒着他,他将永远失去覃伊,甚至以后,连看也看不到她。   一想到无法再见到覃伊那美丽纤细的身影,还有那双清澈幽深的眸子,杨恒便感觉有一种即将陷入毫无希望的黑暗的永夜一般,他感觉恐惧和绝望,他不敢再去细想,于他而言,覃伊正是他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亮和温暖之所在啊。   “如果这件事情做成了……我爸爸在美国有个事业部,正缺一个有能力有胆识的负责人……你到时候,可以带着覃伊去美国,双宿双栖……”   高珊珊的话在耳边回想着,他不自觉的开始幻想着他和覃伊一起去美国双宿双栖的日子——那将是多幸福啊。   他不禁开始构思着他们一起生活的各种细节,想象着他们的婚礼,想象着他将用怎样的豪华舒适的房子供养着她,他将用怎样美丽的服饰妆点着她,他将怎样用爱、用无微不至的呵护,让她投入自己的怀抱,他想象着闪耀着天使般光芒的美丽而圣洁的覃伊,成为他的妻子,而他也将成为她的丈夫……   这种甜蜜几乎令他笑起来,突然嗡嗡的蚊子、发霉的硬床褥、及咯吱咯吱的床板开始提醒着他与覃伊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现实,如同一锅滚烫的开水一般激动得难以平静的头脑,忽而又如同被一锅冷水泼过来一般,让他倍感失落……种种情绪令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在翻来覆去的极度疲劳中入眠,第二天醒来已是下午,胡子拉碴的杨恒,脸上又多了一丝沧桑和委顿,简直如同刚从牢里出来一般。   他去厨房随意寻了点吃的,便如同行尸走肉般在街上漫游起来。   不知不觉,他竟走到了覃伊的家门口,此时已经是下午放学的时候,覃伊的母亲黎玉珍刚把饭烧上,燃气灶上炖锅中的鸡汤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突然看到一个衣着破烂神情落魄的男孩子插着衣服口袋在门口毫无目的地晃荡着,便走过去问:“请问你找谁?”   这时一片茫然的杨恒,从失神状态中醒过来,惊觉自己竟然来到了覃伊门口。   “哦,不是,我走错路了。”他慌忙的找了个理由应付着,忙转身匆匆离开。   而黎玉珍也不以为意,又回到了厨房去看她的汤,她并不知道,就是这个人,将给自己的女儿,带来多大的灾难。   这时杨恒正好与推着自行车的正与段浩然有说有笑的覃伊擦肩而过,覃伊诧异地望了一眼身旁走过的这个神色带有一丝慌乱的,看起来像流浪汉一样的男子,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她又进入了与段浩然的对话状态之中。   她不会认出我来吧?杨恒在一转身发现覃伊的那一刻他心中涌起的正是这种惊慌。很快他发现覃伊并没有注意到他,更不用说认出他,安心之余,他心中涌起了一股酸涩的失落感。   他慢慢走到覃伊家门前那条路旁边的小土坡底下坐着,点了根烟在黑暗中默默吸着。良久,突然听到覃伊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中带了一丝兴奋:“我还以为妈不会答应呢……这是我第一次去别人家里住……”   接着又听到段浩然欢快的声音:“那怎么会,阿姨知道我的人品啊,对我放心……”   “幸亏我爸妈都出差不在家,这样我们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啦!”段浩然接着说着。   “你就得意吧你。”覃伊咯咯笑着,娇嗔着打了段浩然一下。   “不过这样我们今天可以把模拟考的试卷好好研究一下了。”覃伊继续说着。   而杨恒关心的却只有这个事实,覃伊今晚要去段浩然家过夜!意识到这点,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归根结底,在他自己的潜意识中,已经将覃伊当成了他的女朋友。   他一路跟着覃伊和段浩然,一直来到了段浩然家门口。段浩然家在一个军区大院里面,门口还站着守卫的军人。   杨恒见大门进不去,便绕着围墙,找了一处墙根边有一颗大树的位置,抱着大树爬上了围墙。   只见段浩然带着覃伊进了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房,这里正是段浩然的家。   “咱们先去洗澡再开始看题目?我先去洗了,身上都是汗。”段浩然说着把手中的书包放下,自行车骑了一路,青春期男孩身上特有的汗味弥漫了整个房间。   “嗯。”覃伊害羞地点点头。   不一会儿,只听到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和偶尔传来的段浩然愉快的哼歌的声音。   “我洗好啦”只见段浩然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俊朗的脸上带着笑容,覃伊闻到他身上一股好闻的洗发水的香味。   “那我去洗啦。”覃伊说着,紧紧抱着从家里带来的粉色睡衣。   “去吧。”段浩然看着覃伊害羞的可爱样子,不禁笑了。   好一会儿,覃伊扭扭捏捏地从洗澡间里走出来,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印满可爱小动物印花的睡衣睡裤,胸前的小山丘提醒着他,覃伊是一个发育良好的姑娘。   其实在洗澡前覃伊就纠结着洗完澡要不要穿上文胸,以往在家里洗完澡就不穿文胸直接睡了,不过现在是在别人家,还和段浩然单独在一起,所以犹豫一番后,她还是将文胸穿上了。   刚从洗澡间出来的覃伊,一头黑色的秀发半湿半干,精致的小脸,小巧的鼻子,本来就白嫩的皮肤在粉色衣服的衬托下更显得唇红齿白,而害羞的红晕使她脸上如同樱花绽放一般。   “你真好看,伊伊……”毕竟已经处于青春期,正是萌动的时候,段浩然看着美丽的覃伊,情不自禁地将覃伊搂在了怀里,在她柔软的红唇上吻了一下。   覃伊低垂着眸子,害羞的情绪让她脸红的像个苹果一般,手也觉得特别别扭,不知道该怎么放。   少女身上独有的香气,让段浩然不知不觉呼吸粗重,心跳加快,他只觉全身燥热,不禁揽住了覃伊的腰肢,手也开始探寻似的伸进覃伊的衣服中……   “不能……”覃伊如同受惊的鸟儿一般阻止了段浩然并说道。   段浩然只觉一双小小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这时他猛然才从刚刚情不自禁的冲动中醒悟过来,脸也有点红了。   “那,我们开始学习吧。”他强迫自己走到书桌前,转而说道。   一对正处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在灯下红着脸看起了试卷。   夜深了,他们回到了卧室,覃伊睡在段浩然的床上,而段浩然,在覃伊床旁边的地上打了个地铺,他们家虽然有多的客房,但是段浩然就是想离覃伊近一点,所以宁可在地上打地铺,这让覃伊有些感动,又有些害羞。   很快,躺下的覃伊和段浩然放松下来,开始了夜间闲聊。“等高考完我们出去旅游吧?”段浩然仰面躺着,头枕着自己交叉着的手掌说,和覃伊在一起这么久,两人从来没有单独出去过,两人一起去陌生的地方看风景、找美食,这样的情景他憧憬很久了。   “好啊,我们去哪?”覃伊转了个头,望向段浩然这边,与同样躺着的段浩然对视的一刹那,她有些心跳加速。   “我们去大理吧,听说那边特别美。”去大理这事,是段浩然早就盘算好了的,那么文艺的地方,一定很适合他们一起去,因为惦记着这件事,段浩然早早就开始存钱,每天早餐的钱他都尽量省下来,选择在家里吃,为了就是能够带着覃伊一起出去旅行一次。   “真的吗?”覃伊那双灵动的眼睛,在灯光下熠熠发光。   “嗯,那边有苍山、洱海,有四季不败的鲜花,风花雪月,特别美特别浪漫。”段浩然介绍着,他眼前仿佛浮现出大理的美景。   “听起来好让人向往,那我们一毕业就过去吧。”覃伊也开始憧憬起来,想到能和段浩然一起去遥远的地方,她便觉得无比幸福。   对话继续着,他们从旅游谈到大学,从大学谈到以后的未来,直到深夜,才关灯,她们很快在疲倦困意中睡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楼下有一个人仍然未眠,紧紧盯着他们所在二楼的窗户。杨恒靠着墙坐着,不由自主生出种种令他痛苦的联想,他不由得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孩正和别的男人独处一室,他就无法忍受,心如刀割般疼痛。   突然,他双手从头上放下,在黑暗里站了起来。下定决心似的,他坚定的转身翻过墙院,头也不回的朝着江堤的方向走去……   凌晨三点,整个世界正沉睡于一片宁静之中,柳家别墅,高珊珊在她豪华舒适的大床上也安然睡去,正在做着各种光怪陆离的梦的她,隐隐约约似乎听到窗户那边异常的响动。   “叮”“叮”“叮”,她从梦里醒过来,开了灯。   有人在朝窗户扔石子!她明白过来,正要叫人,突然想起两天前在这间卧室里的小餐厅招待过的那个男人。   她打开窗户一看,只见对面树下,一点火星或明或暗的亮着。   她趿着鞋轻轻走下楼,来到了院子里。在有些黯淡的路灯下,她看到他高大而挺拔的后背,带着一丝落寞的沧桑,他站在那里抽着烟。   “你怎么这个点来了?怎么进来的?”高珊珊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少年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说,要我做什么?”   “什么?”高珊珊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答应你的提议,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杨恒抽了一口烟,慢慢说道。   内心毒恶的少女此时明白过来,这个高傲的人终于愿意顺从她,成为她的盟友。她在他身后绽出一个狠毒而得意的微笑,如同黑暗之中绽放的恶之花。   “记得你承诺过的条件。”听完高珊珊的计划后的杨恒说道。   “放心吧。”高珊珊回答着。对于高珊珊这样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这点条件又算得上什么呢?    ☆、第 5 章   邻近放学时间,蓝山高中处于一种将要解放前的躁动氛围中,而高三一班教室内,老师仍兢兢业业地讲着试卷。   坐在最后一排的段浩然有点心不在焉地翻着试卷,这次他又得了150分,所以老师讲的那些,他根本不想再多余的听一次。突然前排的同学扔来一个小纸条。   他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放学后我们再好好谈一次吧,狐狸咖啡馆不见不散。”   是她,高珊珊。段浩然一看到狐狸咖啡馆这几个字,便知道了这纸条的主人,他心中有些诧异。   初中时段浩然和高珊珊曾短暂的在一起过一段时间。他们都喜欢喝咖啡,这家的咖啡不错,他们第一次遇到就是在这家咖啡馆,后来发现又是同一个学校的,一来二去就熟了,慢慢的也就在一起了,只不过后来段浩然发现高珊珊性格跋扈霸道,控制欲又强,他不喜欢,便提出了分手。   虽然高珊珊后面挽回过好几次,最终他们还是没有再在一起。   高中他们巧合的又分在了一个班,但是他们再无交集,平时活动也是尽量避免接触,加上后来段浩然又和覃伊在一起了,成为班上公认的金童玉女,所以基本上没有人知道他们竟然还有过这样一段历史。   这个时候她找我要谈什么,都过去那么久了。段浩然想着觉得很奇怪,而且高中以来他们私下再也没有任何往来,不过毕竟也在一起过,而且现在还是同班同学,段浩然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放学后覃伊正被几个同班的女生围着,她们央求覃伊给她们讲题目——由于性格温顺谦虚,班上的女生有不懂的都愿意找她请教,当然她从来都是细心讲解,从不觉得厌倦或者不耐烦。   “伊伊,今天我有点事就不送你回家了,你回去自己小心点,还有代我向阿姨问好。”段浩然用手戳了戳覃伊的肩膀对她说道。   “嗯,放心吧。”覃伊转头回答。   段浩然跟覃伊道了别,就骑车去往狐狸咖啡馆。   几年不来,狐狸咖啡馆显得破旧了很多,黑色的牌匾上面白色的字迹已经有些斑驳不清,里面也是冷冷清清,只有那熟悉的咖啡香依旧飘散。   段浩然将自行车停在门口,进门就看到了高珊珊,她坐在靠窗户的那个同样的位置,斜斜照进来的太阳的余光洒在她脸上,几年过去,同样的侧脸,却有了一丝女人的妩媚。段浩然走过去,在心里纳闷着,高珊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成熟了,他竟然没有注意到。   高珊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慢慢的搅拌着咖啡,显得百无聊赖的样子。见到段浩然,黯淡的脸上顿时有了光亮,她一边笑着打招呼一边翻开了菜单,问段浩然要点什么。   菜单已经陈旧到看不清本来颜色,外表也磨破了皮,显得高珊珊那涂得猩红的指甲格外光亮。   “找我有什么事吗?”段浩然坐下后便开门见山的问。   “没有事,就不能再找你了吗?”高珊珊神色一黯。   “你知道的,我已经有了女朋友,再说现在高三,学习也紧张。”段浩然并没有打算太顾及高珊珊的感受。   “我知道……”高珊珊微微叹了口气,喝了口咖啡。   “你就不能,先点些吃的,这点时间,你总不至于没有吧?再说不总要吃饭的么?”高珊珊苦笑着说道。   段浩然只好随意点了杯喝的,坐在那里也是心不在焉,两人相对无言,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打算去B大?”   “嗯。”   “有想好学什么专业?”   “嗯。”   “什么专业?”   “金融吧……”   “以后不在一个城市读书的话,应该很难见面了吧?”   “……”   就这样高珊珊问着,而段浩然心不在焉的回答着,间或伴着沉默。   高珊珊望着段浩然,他低着头并没有看她,那高挺的鼻子,在傍晚咖啡馆略显幽暗的光线下,映出一条直直的线条,“多好看的侧面啊!”高珊珊在心里感叹着。   她不得不承认,活这么大,唯有他才是一直能让自己心动的人。   “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她问出了这个心底很久的问题,几乎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不可能了,对不起。”段浩然终于抬起了头,正视着高珊珊。   “只能是覃伊了,大学、工作、结婚、生子、变老……这一辈子,我认定的,只是她了。”段浩然说着,望向了窗外,他的脸上绽出了幸福的笑容,他心尖尖上的那个女孩,他正想着,这——让他不由自主的微笑。   酸楚的……嫉妒的……恨意,是恨意,让人几欲疯狂的恨意,让高珊珊紧紧握着双手,指甲几乎陷阱肉里。   “那……祝你幸福……”她的声音比蹩脚的歌手唱英文歌还不自然,然而她心底还是敬佩自己竟然还能说出这种看似大度潇洒的话。   段浩然并没有注意到,高珊珊那勉强做出来的,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笑容。此刻她只希望那一刻赶紧到来,那个覃伊,消失在她和段浩然的世界中的一刻。   覃伊回家必经的一个偏僻的巷口,杨恒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外面,手上微微沁着汗。   来了……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心跳一阵加快。放学后覃伊给同班一位同学讲了一会儿题目,所以稍微有些晚,虽然今天段浩然有事不能陪她,但是这条路她每天走几遍,已经非常熟悉,此时覃伊正在路上不紧不慢的走着,突然只觉后颈被人重重击了一下,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发现她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床旁边是一张简陋的床头柜,上面摆着电话、烟灰缸,对面墙上挂着一台黑色电视机。   这是哪?她觉得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试着坐起来,才发现她手脚都被绑起来了,嘴上被胶带封住。   这时她才意识到被人绑了,试图挣扎想将绳子解开,却无济于事。   “你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覃伊这才发现,床的对角,一个黑衣男子背对着他坐着,正在抽烟,地上已经有很多的烟头。   “唔唔唔……”她想说话,却无法发出声音。   阴沉的脸,满脸的胡渣,那双如秃鹫般的眼睛……覃伊只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此时他正盯着他,那双狭长眼睛火热地、直喇喇地盯着她,这让她十分害怕和不安。   他朝她走过来,眼睛一直盯着他,那眼神又火热又哀伤,似乎又像是要诉说着什么一般,而覃伊也看着他,但是眼中只有恐惧。   随着他的迫近,她不由自主的往后缩。   杨恒一伸手,将她脸上的胶带拆了。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虽然害怕,但是她仍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我没有钱,求求你放了我……”她继而又说道,声音中带着哭腔。   “覃伊,别怪我……”杨恒说着,朝她扑了过来。   覃伊惊恐到完全意识不到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朝她扑了过来。   杨恒将覃伊按倒在床上,捧着她的脸疯狂亲吻着,而覃伊拼命挣扎着,“放开,放开我,我求求你……”   她边挣扎,边无力的恳求,极度的害怕让她紧紧的闭着眼睛不停的扭动着,试图避开他的嘴,他脸上的胡渣刮在她脸上,让她的心紧缩了,她想吐。   眼泪从她眼角不停流下来,形成一道道亮晶晶的印子。   他疯狂的啃咬着她的嫩白的脸,她的小巧的鼻子还有她柔软的嘴唇,他只觉身体越来越热,粗重的呼吸让他在她脸上喷出热气,她害怕的左右摆着头闪避着。   “伊伊,忍着点,很快……”他几乎哀求着在她耳边低吟,身下如同钢铁般的炽热抵着她。   “呲……”杨恒粗暴的撕碎了覃伊的上衣,可爱的卡通印花文胸包裹着初初发育的白嫩的少女的丰柔,眼前的景象让杨恒血涌上头,几欲疯狂。   覃伊只觉胸前一凉,便看到了眼前这个陌生人疯狂的眼光。   “啊……”极度的惊恐害怕让覃伊嘶声尖叫起来,她挥舞着手试图攻击杨恒。头发凌乱,满眼泪水,身体瑟瑟发抖的她如同一只将入虎狼之口的小动物一般。   杨恒只觉一怔,他要进一步行动的手停了下来,覃伊让人心疼的模样让他整个人如同被泼了一桶冰水,他心里也一痛,被□□控制而几欲沸腾的脑子,此时瞬间清醒。   这些,那个女人应该满意了吧。他心里想着,转身过去将背后电视柜上的正录着视频的相机关了,背对着覃伊,他在床的一角坐了下来,喘着粗气。   良久,杨恒转过来拆掉覃伊手上和脚上绑着的绳子,似乎用尽力气,对她说道:“你回去吧……”   覃伊抱起了外套和书包便逃命式的夺门而出,她边哭边向家的方向奔跑,虽然不知道这个可怕的男人为什么奇怪的就这样放了她。    ☆、第 6 章   “给。”豪华的别墅内,杨恒将相机递给高珊珊,他脸色如同冰霜一般冷酷。   高珊珊接过相机,点开看了起来,虽然到最高潮部分就没有了,但是后面发生了什么,看过的人应该也都心知肚明。高珊珊满意一笑:“很好。”   临近期中考试——这场关系到是否能保送到B大的重要考试的紧要关头,覃伊却意外的连续请了几天假,而从班主任口里得到的消息只是覃伊身体不舒服。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段浩然心里想着,他不知道覃伊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当天放学后,他便去了覃伊家。覃伊将自己锁在房里,不吃饭也不跟别人说话。虽然黎玉珍急坏了,但是她女儿性格就是这样,有的时候遇到事情,她就是沉默着自己慢慢消化掉而不跟别人说。   “伊伊你开门呀,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啊……”段浩然敲着门说着,但是覃伊并没有说话。   几天以来她还是无法将自己从那天遭遇的阴影中走出来,伤心、害怕和屈辱让她不知道如何对人诉说,只是在洗澡的时候拼命洗着自己的身子。   晚上睡觉,她一闭眼睛,就看见那双像是要将她吃掉的疯狂眼睛,她觉得害怕,好不容易睡着,她也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这一切,她无法跟别人说,更不能让段浩然知道。   几天过去,覃伊憔悴了,原本白嫩红润的脸变得苍白,原本就细瘦的身子,变得更加瘦弱了。   段浩然还在外面坚持地敲着门,试图跟覃伊讲话。   许久,覃伊柔弱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段浩然,你回去吧……我就是有点不舒服……过几天好了,我就去学校……你……放心吧……”说到最后,她声音几乎有点哽咽,她控制着让自己不哭出声音,眼泪簌簌从脸上淌下来。   听到段浩然温暖的声音,几天的委屈爆发出来,但更多的,却是她感觉无法面对段浩然的内疚和自责。   门外的段浩然知道再怎么敲,覃伊也不会开门的了,便说道:“那我回去了,但是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吃饭睡觉,别做傻事,等你想告诉我了,我再听你说……”   “嗯。”门这边的覃伊泪如泉涌。   第二天,正坐在床上发呆的覃伊突然听到黎玉珍敲着门对着她说:“伊伊,有人给你一封信。”   信?她一阵疑惑,捡起了黎玉珍从门缝塞进来的信。“有说是谁吗?”她问道。   “不知道,邻居小孩子拿过来的,只是说有人让交给你。”   她没再说什么,拆开了信,接着她双手颤抖起来。   “下午4点, XX街道XX咖啡厅。”寥寥的几个字,但是她心里却知道,是那个可怕的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她……覃伊心里充满了害怕,她想立刻将这封信撕掉,然后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   但是她没有,她不敢不去,如果不去,她不知道这个可怕的男人会做出什么。   下午四点的时候,覃伊准时出现在了那个男人要求的地方。很快,一个个子高大穿着黑衣服带着一顶破鸭舌帽只露出冷酷的下半张脸的男子走了过来,在覃伊对面坐下,正是杨恒。   “你还要做什么?我求求你放过我……”覃伊充满害怕的低声哀求着。   “跟我去美国,还有你妈妈。”杨恒几乎是干巴巴的,抛出了这一句。   “什么?不,为什么?”覃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拒绝。她不明白为什么,更无法想象跟这个可怕的人在一起。   “这不是请求,预先告诉你好让你做好准备。”杨恒冷酷的声音响起。   “不,我不去、我不去……”不知道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一起去美国听起来更是无稽之谈,虽然害怕,但是她还是极力的拒绝,站起来转身要走。   “上次……”杨恒顿了顿,接着说了下去:“我录了视频,如果不去,我会把视频亲自交到段浩然手里。”   “什么?”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让覃伊刚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坚持瞬间化为乌有。她无力地瘫坐了下来,不能,她绝不能让段浩然看到那个视频。   “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考虑好了来这里找我。”杨恒说完要走。   覃伊冲过去拦住了他,“为什么?为什么?”她质问着,她不明白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高珊珊,她喜欢段浩然很久了,所以她不希望跟段浩然去B大的人是你。”说完这句,杨恒大步走了出去,留下愣在那里的覃伊。   覃伊请假已经是第三四天了,再过10天就是期中考试的日子了。“覃伊怎么还不来上学……”段浩然在心里念叨着,他每天下课之后都会过去,但是覃伊好像变了个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肯告诉自己。   突然坐前排的一个同学从教室外跑了过来,对他说道:“覃伊来学校啦,她在操场上等你呢,快去……”   段浩然大步流星的朝操场跑过去,只见覃伊一身白色连衣裙,坐在操场上的阶梯看台上正呆呆的看着操场。   “覃伊!”他喊着跑到覃伊面前,对着覃伊一笑,边坐下边说着:“你终于来学校了,太好了,我还担心呢,马上要考试了,怎么不去教室呀?”   以往覃伊都会看着段浩然然后一笑,嘴角可爱的梨涡荡漾开来,而这次覃伊并没有,她低着头不去看段浩然,一只手抠着另一只手。   “怎么了?到底前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感到氛围的异常,段浩然不禁揽住了覃伊的肩膀,对着她说道。   好一会儿,覃伊才抬起头:“段浩然,我们分手吧……”薄暮的夜色掩盖了覃伊已经红了的眼圈,段浩然觉得覃伊的声音那么冷。   “为什么?”段浩然不能相信这是好几天不见的覃伊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段浩然一遍遍的问着,晃着覃伊的肩膀。   良久,覃伊压抑住了内心的悲伤,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我要去美国了,跟着别的男人,他答应好好照顾我和我妈……”   “你说什么?我不相信……为什么?”段浩然吼道,他不能相信,他无法接受现在这个样子的覃伊,更无法接受覃伊所说的话。他的覃伊,怎么可能为了这些跟别人跑掉呢?不会的。   “放开我,”覃伊挣脱放在她肩膀上的段浩然的手,“美国比中国好,再说读书也辛苦,你知道的,我就是一个什么都要最好又怕吃苦的人……”   “不,我不相信……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告诉我啊,我帮你,我可以养你,我可以照顾你妈妈,伊伊,不要离开我。”段浩然几乎是恳求着的语气。   “不用了,没有苦衷,我就是这样的势利,只是你一直看错了而已……”留下这句冷冰冰的话,覃伊转身离去。   “为什么!为什么!”段浩然疯狂拍打着看台上的铁栏杆,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仍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法相信他的覃伊会为了前途跟别的人走掉。   10天后,蓝山一中高三的学子们正如火如荼的在考场上奋笔疾书,为着这场关系重大的考试而奋力拼搏,而远在郊外的机场大厅里,覃伊带着黎玉珍,跟着杨恒正在过安检,等待着覃伊的是已经落幕的青春,已经消逝的光明,还有永远的永夜,她紧抿嘴唇,脸上苍白入纸,没人有知道,她的心,尚未成熟却已经过早死去。   “再见。”她喃喃自语。那个帅气的男孩,那个笑起来一口大白牙的男孩,和她的17岁的青春,一起,就此尘封。   覃伊的卧室,窗前的书桌上,那本《半生缘》还摆在那里,风穿过窗户,发出轻柔的呼呼声,如同正在轻唱一首伤感的咏叹调,它翻开了书的扉页,看到一片树叶状彩笔手绘的书签。   书签上有些拙劣的笔法画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紧挨着坐在长堤上,正仰头看着半空中的一轮明月。   旁边,是少女娟秀的字迹: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是覃伊最喜欢的一首诗,曾经,她一次次在心中吟诵着这首诗,感受着那朦胧而迷离的意象带来的让人浮想联翩的美,不那么真切,不那么具体,却让人忍不住反复吟诵,“锦瑟、华年、沧海月明、蓝田日暖……多美的词啊……”她在心里感叹着,特别是最后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每次念来,都有一种怅然若失的哀伤之情,只是,那时候的覃伊,又怎会知道真正的哀伤滋味呢?    ☆、第 7 章      “接亲友的同志请注意,由美国飞来本站的XX次航班,已到达本站,请做好接机准备。”随着机场甜美的女音的报幕,五星级豪华酒店富锦酒店的高级经理李浩忙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欢迎Karli小姐回国。   一早刚上班,他们老板就把他叫到办公室特意交代了这个事情。看来今天要接的,一定是一位非常重要的贵客,于是他早早来到机场作好了准备。   随着下机的人们拖着大包小包从出口三三两两的涌出,他密切的观察着出来的人们。很快一位身形挺拔高大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走到了他面前,“你是李浩吗?”   “是的是的。”李浩忙笑着连连点头,又问道:“你是小杨吧?Karli小姐呢?”   黑衣男子朝旁边指了指。   只见一位身材纤细高挑,有着一头看上去十分漂亮的浓密的披肩黑色长卷发的冷艳女子站在那里,手里拖着一个行李箱。她带着墨镜因而无法看到上半张脸,但是从那精致的下半张脸便已经可以知道这必定是位美人。   他忙走上前去,接过行李,热情的打着招呼:“Karli小姐,欢迎回国。”   女子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并未说话,给人以冷漠的感觉。   “看来这女子并不好相处啊,果然美女脾气都不好么。”李浩想着,帮她们将行李放进后备箱。   一路上,这位美女贵宾只是懒懒地坐在后座上发呆,而那位黑衣男子,也就是Karli小姐的司机也是一个闷葫芦,坐在车上一言不发。   李浩也识时务的尽量减少了说话,就这样在沉闷而略显尴尬的气氛中来到了酒店。   一下车只见酒店老板莫其山已经在门口等候了,“欢迎欢迎呀,美丽的Karli小姐。”   “杨恒先生跟我一交待,我就马上安排李浩去机场等您了。一路上辛不辛苦?Karli小姐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一定累了吧?”他一连串的热情问候,却并没有得到哪怕礼节性的客套回应。   毕竟是从事服务业十几年,莫其山仿佛看不见这两位生人勿近的表情,尴尬地笑笑之后,仍热情的招呼着,将她们带到准备好的客房。   “我安排了最好的总统套房给您二位,您想吃中餐还是西餐,我安排人给您送到房间……”   “叫我覃伊就好。”终于,这位冰山美女说出了回来后的第一句话,声音虽然温柔悦耳,语气却不免有些冰冷。   “好的好的,覃伊小姐,对了宇先生让我转告您这几日您先在我们这里住几日,等过几天他处理好美国的事务回来,再来接您,这几日可要委屈您了。”   “好的,谢谢您了。”覃伊只希望这个聒噪的酒店老板赶紧离开。   “哪里哪里……有什么需求,随时联系我,住的有什么不惯的,也一定跟我说……”莫其山嘴里说着,眼睛还在四处看着房内,仿佛要看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半晌终于离去。   躺在床上的覃伊一动不动,呆滞的望着天花板。顶上那豪华的水晶吊灯,似乎在微微晃动着,那柔黄的灯光映着亮泽的水晶有些耀眼,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十年,一晃十年竟然过去了。她并不想回来,只是杨恒要让她回来,她又怎能违抗,而她母亲,因为心脏有问题,正在美国那边调养。   这十年,是覃伊如同囚徒般的度日如年的十年,而这样的牢狱生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尽头。   刚到美国的时候,由于刚接手事业,杨恒非常忙,也就相对给了覃伊自由,把她送进了当地的一所社区大学,“不许和任何其他男人有接触。”送她去学校之前,杨恒冷冷地警告。   恨透了杨恒的覃伊决定偏不,她就是要给杨恒找不痛快。   很快她交了一个男朋友,一个长着漂亮蓝色眼睛的白人男孩,她们在学校,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卿卿我我,有一次正好被杨恒碰到,盛怒的杨恒将覃伊一路拽着带了回来。   当天晚上,满身酒气的杨恒便狠狠的占有了她,看着床单上的血迹,杨恒十分满意,他在覃伊的背上纹了一个“枫”字,并告诉她,以后她只能是他的。   后来覃伊就再也没有去上学,而那个男孩,她从同学那里得知,一天回家路上突然被几个人拦住,将双腿打断住了一个多月。   他就是一个恶魔,覃伊心里笃定,她知道男孩子被人打伤,肯定是杨恒干的。   自此,她再也没有交过男朋友,不过生活中的她,便开始处处给杨恒找不快,知道他喜欢自己打扮清清爽爽,讨厌自己浓妆艳抹,她便硬要浓妆艳抹地出现在他面前,知道他讨厌自己像酒鬼一般喝得烂醉,她便时不时将家里能找到的酒喝个精光或者去酒吧喝醉,然后行为荒诞地发酒疯,直到被他派的人带回来。每次她都能看到他无奈甚至有些心痛的目光,这成为她生活中的唯一乐趣之所在。   对着镜子,覃伊拉开后背拉链。肩膀上那个“枫”字,赫然呈现在镜子中,这耻辱的印记不仅是烙在她的皮肤上,更是烙在了她的心上,一遍一遍提醒着她那晚的痛楚,一遍一遍提醒着她覃伊——只是一个奴隶而已。   一滴晶莹从脸上滑过,是泪吗?她有些惊异,快速的将泪抹去,作出一个无谓的笑容,“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心早就如同死灰一般,又哪会哭呢?”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精致的眼妆覆盖住了眼睛原本的清纯透彻,厚重的口红掩盖了自然柔软的红润,一张冷冷的、绝望的、厌倦尘世的脸。   “多么苍老而丑陋啊。”覃伊恶心着自己,她其实并不喜欢自己这样,可是除了通过糟蹋自己来让杨恒感到不快,她覃伊还有什么法子报复杨恒呢?   良久,她回过神走到窗前,打开宽大的落地窗,她看着外面的一切,夜幕尚未降临,许多未曾见过的高楼大厦耸立在面前。五年了,这还是她出生长大呆了十几年的那个地方吗?她回到客厅拿起了电话:“小杨,我想出去一趟。”   小杨是覃伊的专属保镖,七年前的一天,杨恒将小杨安排给自己,从那之后,他便一直陪着自己,小杨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有时候甚至算得上木讷,但是覃伊并不讨厌他,他不是那种为了讨好杨恒而喜欢横生是非的人,有时候还会刻意替覃伊隐瞒——在她多喝了一点酒,或者偷偷跑出去玩了之后。这么多年,覃伊心里,早已经将小杨看成了自己的朋友。   杨恒对小杨也十分信任,据说在一次意外中,小杨救了杨恒一命,他是偷渡过去的,那段时间正好在为找工作苦苦发愁,杨恒很感激他,又见他老实可靠,便安排他做了覃伊的保镖。   在此之前,覃伊换了好几任保镖,因为覃伊的反感而多次故意捣乱,导致他们做不长,而换上小杨后,覃伊变得相对听话了很多,这点让杨恒很意外,因此对他更是格外优厚。   覃伊让小杨开着车在外面随意逛着,突然,一排熟悉的香樟树出现在眼前,“怎么逛到蓝山一中来了?”覃伊心里想着,神色一黯。   “小杨,停一下吧,我想在外面走走。”小杨一如既往的没有说话,默默的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   天已经黑下来,放学后的蓝山一中此时一片寂静,沿着学校的铁栅栏围墙,机动车道与宽阔的人行道被一排整齐的香樟树隔离开来,间或耸立着淡黄色灯光的路灯,静默的香樟树和幽暗的路灯下的蓝山一中,此时显得有些寂寥。   覃伊抱着手臂在人行道上默默走着,突然看到前面一个个子娇小的女子正弯着腰摆弄着一只鞋子,她左脚光着脚踏在右脚上,显得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身边几袋大大小小的物什散落一地。   路灯的灯光虽然幽暗,仍然能看到她长着一张令人喜爱的娃娃脸。覃伊忍不住上去问道:“怎么了?”   那女子抬头一看,只见一位身材高挑容貌精致而年纪跟她又差不多大的女子正关切地看着她。   “哦,不知道怎么回事,鞋跟突然掉了……”那女子有些焦虑的回答着,手上仍在尝试着将断了的鞋跟和鞋子合在一起,但显然是徒劳无功。   “走不了路了吗?”   “恩,彻底断了,今天不巧买了很多东西,又是一个人出来,先生也是出差在外地……”那女子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吧,我把我的鞋给你穿回去吧。”覃伊看着她们的脚,似乎差不多大。   “不好吧,那你怎么回去?”那女子虽然很感激,但是也担心她回去的问题。   “这个不用担心,我有同伴就在附近,我叫一下他就开车送我回去了。”覃伊忙宽慰道,坐在旁边木长椅上脱下了鞋子。   “那,就谢谢了。对了我叫赵婉儿,你呢?”女子感激地回答着,边问覃伊的名字。   “哦,我叫Karli,刚从美国回来的……”覃伊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告诉她自己的中文名。   赵婉儿接过覃伊递过来的鞋子,边穿上边感激地说:“正好合脚,太谢谢了,要不是遇到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没事的,不用谢。”   “恩,你从美国来一定还不熟悉吧,有空来我家玩,我们一起出去我带你逛逛,熟悉熟悉。”赵婉儿继续热情地说着,她对这位刚从美国来的热心美女显然十分有好感。   “恩,好的,就这么说定了。”覃伊对这个个子娇小楚楚可怜的美人也是觉得非常喜爱。   她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之后,赵婉儿便道别离开,此时覃伊才拨通了小杨的号码。   一路小跑着的小杨一转角就看到了路灯下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的覃伊,光着脚等着别人来接的样子像个迷路的小孩。他跑过去犹豫了一下,便转身在覃伊面前蹲下,示意覃伊趴到他背上。   小杨背起了覃伊,一米七的覃伊身体意外的轻,小杨心里有些唏嘘,她的长头发垂下来在小杨脸上轻轻拂动着,他闻到一股好闻的紫罗兰香味。    ☆、第 8 章   将覃伊放在汽车后座后,小杨开车回酒店。   将脚放在后座上后,覃伊开始自顾自的对着小杨说了起来:“刚碰到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子哎,她还约我有空去找她玩。你说她会不会是我回来后交的第一个朋友?”显然覃伊有些小兴奋和小期待。   她并不怕对小杨说这些,反而,有时候她喜欢对小杨说话,因为小杨不是一个喜欢乱打小报告的人,他只是默默的听覃伊倾诉着,并不回答,他一向让人觉得安心。   第二天中午覃伊果然收到了赵婉儿的短信:“今天下午有空来我家吃饭吗?吃完饭我们去逛街。我家地址是XX路XX号XX小区。”   心中有一点雀跃的覃伊忙回了一个好字,开始期待下午的造访。   覃伊特意画了精致的妆,并拿了件卡地亚手镯让服务员包好准备给赵婉儿做礼物。   杨恒经常会给覃伊买很多奢侈品首饰、包包、化妆品之类的,虽然大部分情况下来买后就被覃伊放在了一边。   按着短信上的地址,小杨开着车带覃伊来到了一个环境优美的高档住宅小区。“叮……”覃伊了一下门铃,很快门开了,她看到了赵婉儿,她穿着围裙,一副居家女主妇的姿态。   “你好。”彼此见面都格外高兴地打着招呼。   “怎么这么客气,还带礼物。”赵婉儿接过覃伊递过来的礼物,显然有些惊喜也有些不好意思。   “一点小心意嘛。”覃伊笑着说。   “那天在灯光下就觉得你好漂亮,今天一看更漂亮了,亲爱的,你真好看。”将覃伊让进来的赵婉儿看着覃伊精致的面容和高挑纤细的身材,不禁赞美道。   这下是覃伊不好意思了:“哪有,你也很好看啊。”   她们不禁相视一笑。   赵婉儿给覃伊端了杯水在茶几上,便去厨房忙了:“亲爱的很快啊,还有一道汤,我们就可以吃饭啦。”   覃伊坐在沙发上端详着这房子,两百多平米的大户型,并且是复式的,空间宽阔明亮,整体装修简约而又现代,有一种低调的华丽的感觉,看来赵婉儿和她老公还挺有品味。覃伊在心里赞叹。   很快热气腾腾的菜摆上了餐桌,精致的三菜一汤。   “我老公出差了就我们两个人,只准备了这点菜,不好意思啊。”赵婉儿边说着边给覃伊盛饭。   “哪有,你厨艺真好,一看就是色香味俱全,好诱人的样子。”覃伊夸赞着。   “来尝尝。”赵婉儿说着给覃伊夹了片山药,这道山药木耳炒百合看起来颜色素雅,而又清淡又有营养。覃伊吃了一口,味道做的咸淡适宜,十分可口,于是止不住的称赞。   “这是我老公最爱吃的,我经常做,做多了也就精了。”赵婉儿笑着说道,看她样子就知道她们一定很恩爱。   此时的覃伊心里有一瞬间的酸涩,她记得段浩然最喜欢吃的,也是山药炒木耳。不过她很快将这个念头抹去,继续吃着菜。   “其实今天还有一个好消息,上午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我怀孕了。”赵婉儿笑着说,脸上溢满了幸福。   “真的?”覃伊简直不敢相信,这个长着娃娃脸的如少女般的女孩,现在已经是一个要做母亲的人了,她忙祝贺:“恭喜恭喜呀。”   正吃着菜聊着的时候,突然门铃响起。赵婉儿口中问着“谁啊?”边跑过去开门。   “老公,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明天回吗?”赵婉儿惊喜的声音响起。   “得到你的消息,我就推掉了那个应酬,改了最快的航班回来了,老婆你真厉害。”   低沉的男人声音响起,显然是赵婉儿老公回来了。覃伊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不合时宜。   “有客人来了吗?”男人看着旁边的鞋子问。   “是啊,正要给你介绍,我新认识的朋友,快过来。”赵婉儿拉着男人来到了餐桌前。   “Karli这是我老公段浩然。”   “老公,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Karli,才从美国回来的。”   空气凝固了,四目相对。   覃伊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滞了,眼前这个留着利落短发,穿着干练西装提着公文包的男人,和记忆中那个阳光俊朗的男孩的形象怎么也无法重叠起来,一转眼,十年已经过去,十年的时间,他已经由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覃伊坐在那里有一种手脚无处安放的感觉,他锐利的目光盯着她时,她不知所措的慌乱低下了头。   段浩然嘴角绽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你好,Karli,是这么读的吧?从美国来的,我是该用中文,还是该用英文跟您对话呢?”   “别瞎说,Karli也是中国人来的,只是后来才去了美国,讲什么英文啊?”赵婉儿打了一下段浩然。   “哦,既然是中国人,怎么连中文名都忘了。”段浩然脸上一脸讥诮,径直走去了卧室。   覃伊愣在那里,她看到了段浩然眼中的恨意,她只觉血流凝固,脑子嗡嗡作响,他的讥诮的声音还在耳边回环,眼睛一热,她感觉有热热的液体要流出来。   不能,千万不能掉眼泪……她心里不停对自己说着,她干咽着口水,她的喉咙间仿佛有一块大石头,让她感觉难受得不行。   “别往心里去啊,他平时不这样的,今天不知怎么了。”赵婉儿低声跟覃伊道着歉。   覃伊竭力控制住自己,但她发不出声音,她只是摇了摇头。   “老婆,我那件格子家居服到哪里去了,快来帮我找找。”卧室里传来段浩然的声音。   赵婉儿道歉的示意着覃伊自己用饭,便去了卧室帮他找衣服。   赵婉儿一到卧室就被段浩然粗鲁的按倒在床上疯狂的吻了起来。   “别这样……大白天的,再说外面还有客人呢。”脸红着的赵婉儿忙试着推开段浩然。   “没事的,她听不见,这么多天不见面,太想你了,老婆先让我亲亲。”段浩然边说着边开始撩拨着赵婉儿。   他边继续吻着赵婉儿,边开始上下其手,毕竟对她的身体是如此的熟悉,很快赵婉儿喉间不自主的溢出了一声舒服的低吟。   在餐桌上听着这一切响动的覃伊再也忍受不了了,她颤抖着无力的双腿站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门前穿上鞋并且打开门的,夺路而逃。   她捂着嘴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没有哭出声来,眼泪疯狂涌出,她边走边用手背抹掉,当时那好像是伤口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液一般,擦也擦不尽。   突然想到了不能让赵婉儿发现异常,她抬起颤抖着的手给赵婉儿发了条短信:“不好意思,临时有事要回去,看到你们在忙就没好意思打扰。”   在外面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便匆匆回到赵婉儿所在小区楼下,靠着车才抽了一支烟,小杨便看到覃伊捂着嘴跑了过来。   回到车上的小杨只听到覃伊恳求地说道:“快离开这里……”小杨忙将车开出了小区。   从汽车后视镜里,小杨看到了将脸埋到了臂弯里整个人蜷缩在汽车后座上的覃伊,她那细瘦的肩膀抽动着,她在无声的哭泣。   小杨毫无目的的在路上开着,很快他眼前看到了一片高堤,他将车开上了高堤一路行驶着。   哭过之后的覃伊将头抬了起来,茫然的看着窗外两旁的高大的白杨树快速的一棵棵被甩到身后。   到了一片开阔的地带,覃伊看着高堤下面绿绿的草坪,“下去坐坐吧……”小杨便将车停在了路边。   他们默默无言的并排坐在草坪上,眼前是那条奔流不息的江,黄灰色的江水携卷着小小的漩涡向前流去。   “我能靠一靠你的肩膀吗?”覃伊问道。   小杨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朝覃伊挪了挪。   覃伊靠在了小杨的肩膀上。以前很多次,覃伊就是这样靠在段浩然的肩膀上,有时候从太阳西斜坐到明月升起。他们有时候是一直聊着谈着各种事,有时候则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这样默默的并排挨在一起,那个时候,感觉这个世界是那样的安静祥和。   覃伊默默的回忆着这一切,眼泪簌簌往下掉,沾湿了小杨的肩膀。   十年了,十年过去,他如今已经有了一个温柔可爱的妻子,马上将会有自己的孩子,他应该很幸福,何必要这样对她。覃伊想着在赵婉儿家发生的事情,只觉心中阵阵的疼。   也许他还在恨着自己吧,当年的一走了之。覃伊又忍不住想到十年前发生的事情,眼泪再次如同泉涌。   “带我走好不好?我们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覃伊几乎是恳求着说。   小杨几乎怀疑自己是幻听,他没有说话。   “开玩笑的啦,又有谁敢带我走呢,再说又能去哪里。”覃伊脸上挤出一个无比勉强的笑。   “走啦,该回去啦。”覃伊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回到车上,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带我走好不好?我们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她的声音在小杨心里回荡着。   这一夜段浩然比以往都疯狂的向赵婉儿索要着,好几次甚至粗鲁的弄疼了赵婉儿。他的眼神里仿佛也带着无尽的仇恨。   在段浩然累到沉沉睡去后,赵婉儿却一夜未眠。女人敏锐的直觉让她察觉了段浩然的异常,而这一切都是从他见到自己新认识的朋友Karli开始。   “他们两一定是认识的。”赵婉儿心里明白。   突然想起段浩然有一个秘密的盒子,过一段时间他便拿出来一个人在书房观摩好久,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其实赵婉儿早就发现。   只是谁都有个过去,作为妻子的赵婉儿自然明白,也尊重着丈夫。现如今,赵婉儿却觉得再也没法坐视不理了。直觉告诉着自己,那个盒子,和今天的这个女人有关。    ☆、第 9 章   第二天一早,段浩然出门去上班后,赵婉儿便进入书房,将那个旧铁皮盒子从书柜顶上的箱子里翻了出来。   陈旧得已经掉漆的红木箱子上面已经沾满灰尘,赵婉儿将箱子打开,老照片和干燥纸张所带来的陈旧气息扑鼻而来,提醒着她,这个箱子里面锁着的,是怎样珍藏起来的旧时光。   她将那个充满年代感的铁皮盒子拿出来,上面的旗袍女人画像已经有些面目不清,但是一点锈迹都没有,可以看出这只铁盒子是经过了怎样的精心保存。   赵婉儿小心翼翼地将铁盒子的圆盖头打开,眼前的一切让赵婉儿不知所措,铁皮盒子里面装着的,全是那个女人的照片,还有他们的合照。虽然穿着校服,虽然发型装束一切都不一样了,但是赵婉儿还是认出了照片上灿烂的笑着的那个乖巧而害羞的女孩,就是昨天那个女人!   她一张张的翻看着,手止不住颤抖起来,有她吃着饭的照片、看书的照片、做着作业的照片、参加班级活动的照片……笑着的、沉思着的、有点小嗔怒的、调皮的……各样的照片,还有好多他们一起的合照,甚至有些照片,赵婉儿看出,是在段浩然家拍的。   照片底下,是一沓厚厚的书信,虽然并不远,但是寒暑假的时候,覃伊会故意写信给段浩然,他们时而用书信交流。她说这样的方式很诗意,有时候面对面说不出的话,可以通过书信传达。   “覃伊,原来这个女人叫覃伊。”   赵婉儿瘫坐在那里,从这些照片和书信,可以看出他们曾经多么深爱着彼此,而让婉儿嫉妒的是,她知道那段时光,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替代和磨灭的,那个人成功地占据了他最好的年华,而后在他生命中烙下无可磨灭的印记。   从交往到结婚以后,段浩然一直对自己的过去只字不提,仿佛那是被从人生中抹去的一章。赵婉儿知道他也许受过重伤,所以也从不主动提起,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反正现在的段浩然,被她拥有着,便好。   可是现在,当那个俊朗帅气的段浩然的过去,活生生的展现在赵婉儿面前,一想到那个女人拥有着青春年少的段浩然的全部,嫉妒之火便无法遏制的从心中涌起。   更重要的是,从段浩然对这些旧物的珍视程度来看,他很可能还爱着那个女人。   一直以来,能嫁给段浩然这样的丈夫,连赵婉儿自己都花了好长时间才能相信,自己如此幸运。   段浩然不仅出身高官家庭,而且又帅气又有能力,对她也是无微不至。   B大金融的他读书时便进了一家有名的证券公司实习,毕业后顺利转正,能力突出的他很快就一路提升,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大型团队的负责人了,他给了赵婉儿衣食无忧的优渥生活,享受着人人羡慕嫉妒的那种虚荣,她确信,她是极少数处于幸福之中的那种女人。   他们是在一个同学聚会上认识的,见到赵婉儿的段浩然很快展开了攻势,大学在一起两年,毕业后就马上办了婚礼,为了顾及自己,很快段浩然便在这里买了一套房子,他们搬出来住。   别人怎么都不会相信这么优秀帅气的段浩然会看上一个长相虽说是清秀但是要说美艳还谈不上,学历家境与段浩然一比更是黯然失色的赵婉儿。   连赵婉儿的闺蜜们也都是半羡慕半嫉妒的问赵婉儿这个灰姑娘是怎么钓到了像段浩然这样的王子的。   “一见钟情吧……我就喜欢你这样温顺而乖巧的。”曾经赵婉儿也一次次问段浩然,而段浩然总是这样回答。   “太好看的女生都不靠谱,我就喜欢你这样小家碧玉型的。”段浩然还这样开着玩笑安慰赵婉儿。以前赵婉儿听来总是觉得甜蜜而幸福,如今却是满满的酸涩。   是报复呢还是替身呢,所以段浩然找一个和那个女人完全不同的类型。   虽然不知道他们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从段浩然的反应上看,一定是这个女人辜负了他,而他恨着这个女人,然而,这种恨,是深爱着的那种恨,作为女人,赵婉儿看得清楚,这种恨太脆弱,如同脆弱的大堤一般,一旦遇到一点感情的冲击,很可能就会崩溃决堤——死灰复燃只需要一点星火便足够。   这个女人的出现,让赵婉儿嗅到了浓烈的危险气息。   不能!我绝不能让这个女人破坏我的幸福,不能让她抢走我深爱的男人,更何况,现在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宝宝,我不能不为他着想。赵婉儿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眼神中透出一丝狠戾,一个计划在她脑中生成。   “老公,中午能不能送我去医院做产检,我不想一个人。”赵婉儿给段浩然发了一条短信,接着又拨通了覃伊的电话。   “喂,Karli上次没能好好招待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啊。”赵婉儿的语气中充满抱歉之意。   “没事,是我自己有事先走了,再说上次也尝到你的手艺啦,真的很好。”覃伊安慰着,尽管对Karli打电话给她,她有些意外,不过看来赵婉儿没有发现她和段浩然的异常,这是让她稍微感到欣慰的地方。   “那个,今天中午能来陪我去医院吗?我先生上班去了,我不想一个人去做产检。”赵婉儿终于说到了正题,当然,她是以那种小心翼翼的恳求语气说的。   “好啊。”电话那边覃伊很快的答应了,她反正没有什么事可以做,如果不去,又怕会被赵婉儿发现什么异常。   中午,覃伊如约来到了赵婉儿所说的小区门前的路边,她们约好在这里打个车过去医院。好一会儿只见赵婉儿慢慢走了过来,她穿着灰色棉质T恤和黑色宽运动裤子,整个人显得素净又有些憔悴。   赵婉儿看到覃伊,跟她了个招呼,走到了她身边。   “你真的好漂亮。”赵婉儿几乎是上下看了覃伊一眼,那眼神,直接到有些放肆,如同看一件商品般,让人感觉不礼貌。   “那我们拦车吧。”有些尴尬的覃伊岔开了话题,她觉得今天的赵婉儿有些奇怪。   “先等等……”赵婉儿没有动,仍是直愣愣的望着路上的车流,似乎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对着身旁的覃伊,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覃伊,你本来的名字是叫覃伊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和段浩然有什么关系?”   在一旁的覃伊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赵婉儿还是知道了些什么。   “没、没有啊,只是以前曾经是同学,认识,后来已经很久不联系了,所以上次一时也没认出来……”覃伊有些拙劣地否认着,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般。   “你知道我有多爱段浩然吗?你知道我有多珍惜现在的家庭吗?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出现在段浩然的世界?”有些激动的赵婉儿迫近覃伊,握着覃伊的手臂激动的摇着恳求着她。   “我没……不会的……我……他跟你在一起了,你们很幸福……他也早就忘了我……不会的……”   紧张的覃伊不自觉的想要摆脱这种禁锢,她试图推开赵婉儿的手臂,毕竟自从知道她和段浩然的关系后,覃伊甚至觉得有些对不起赵婉儿,她虽然努力了十年,但是她知道,自己没能将段浩然放下,因此,面对赵婉儿的恳求她心里有些心虚,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   “那你呢?你是不是还爱着段浩然?告诉我,告诉我呀!”赵婉儿面对覃伊的推拒显得更加激动,嫉妒的怒火让她的眼神显得有些狂热。   “我、你先放开我……你冷静一下……”覃伊更加的心虚了,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撒谎骗不了人,她对自己没有信心。现在,她只想解脱赵婉儿的禁锢,让她冷静下来。   “到底有没有?”赵婉儿从覃伊的反应中看出了她对段浩然,一定还是有感情的。一种威胁感和愤怒让她更加用力了。   这样,两个女人有些激动的撕扯着,在川流不息的路边。   突然,在混乱的撕扯中覃伊不经意的推了赵婉儿一下,放开覃伊手臂的赵婉儿步子不稳,眼看赵婉儿就要摔倒,覃伊飞扑过去,想要拉住赵婉儿,只听见咚的一声,她倒在地上,头磕到了水泥地面。而赵婉儿倒在她身上。   她挣扎着将赵婉儿扶起,只觉手肘、膝盖好几处地方疼得厉害,衣服上脏兮兮的,头发也一片凌乱,她顾不了许多,忙问赵婉儿有没有事。   “你干什么?”一个低沉而严厉的声音响起,她只觉她的手被狠狠推开,段浩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将赵婉儿护在怀里。   “你没事吧?”段浩然低头关切的看着赵婉儿,急切的问。   “我、肚子痛……”赵婉儿一脸痛苦的样子。“刚刚差点见不到你了……”她一脸后怕的样子,眼泪也掉了下来,本来就是娃娃脸的她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覃伊,你到底想干什么?当初就那样一走了之,现在又想对我老婆做什么?我对你真失望!”段浩然望着覃伊,与其说是责怪,更多的,是失望。   覃伊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发现她一个字也开不了口,只能站在那里,我对你真失望!这几个字在她耳边不断回环着。   “老公……不是她的错……”赵婉儿试着替覃伊解释。   “我们走吧,赶紧去医院。”明显段浩然现在并不想听任何解释。她带着赵婉儿上了车,一路向医院奔去。   段浩然的眼神,那种□□裸的恨的眼神……呆呆站在路边的覃伊,只觉得心痛到不能呼吸。   良久她还是拦了一辆车,跟去了医院,她担心赵婉儿真的有什么事,如果那样,她无法原谅自己,毕竟今天的事情因她而起。   来到医院的她问了几个护士和工作人员,终于找到了急诊室所在区域,隔着门上的玻璃框,覃伊便看到了段浩然和赵婉儿。只见段浩然抚摸着赵婉儿的背安抚着赵婉儿,眼神中满是关爱。而医生在一旁正给她听诊。   覃伊眼神一黯,她没有再去看,只是在门边默默的等着。一会儿医生出来了,覃伊忙拉住医生问:“刚刚你看的那位美女没有什么事吧?”   “目前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就是受到了惊吓心里有些紧张。不过由于是孕妇,具体其他指标要等检验后才能知道。”医生说着便走了。   刚刚紧张着的覃伊,此时放下心来。看着身边往往来来的人,各有各的所在和忙碌的事情,她一时觉得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去哪,该做什么,她好像是这个世界唯一多余的一个人。   她突然想抽烟,从包里摸出了根烟,只是打火机不知道去了哪。见迎面走来一个人,覃伊看到他身上洁白的大褂,伴随着洗涤剂的清香,她开口问:“有火吗?”脸上带着些厌世的嚣张。   “小姐,这里不许抽烟。”声音虽然有些清冷,却意外的好听。    ☆、第 10 章   覃伊抬眼一看,只见这人高高的个子,穿着医生白褂,笔直的鼻梁上架着副眼镜,五官柔和得有些秀气,看上去斯文又禁欲。   覃伊撇撇嘴,摊摊手做了个满不在乎的表情,虽然头发凌乱,衣服也脏兮兮的,但是她仍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潇洒。   往前走了两步,发现高跟鞋不知道怎么鞋跟松动了,一定是刚才摔跤时弄得,她索性不管了,将鞋子脱下拿在手中,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她想,自己看起来一定像个傻子,不禁觉得好笑,她忍住自己不发出声音,笑得颤起身子,她捂住了嘴,笑意像是无法克制的喷嚏席卷了她,就这样无声地颤抖着,笑到快要站不住,最后发现,眼泪都掉了出来。   不,自己看起来不仅像傻子,更像疯子,想到这个,她又忍不住笑了。   猛烈而病态的笑过之后,她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不知不觉,她来到了医院门前,医院门前是一片大的草坪广场,她有些茫然的在草坪旁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手里还夹着那只没有点着的烟。   外科医生苏易走到了医院门口,他呼吸着外面草坪和绿化带来的清新空气,刚刚做完一场紧急的手术,他现在十分需要新鲜的空气。   抬眼他却看到了那个女子,头发凌乱一脸无谓的样子向自己借火,眼里是无尽的无望和灰败,看上倔强又受伤。此时她背对着坐在草坪那里的台阶上,显得有些寂寥。   于是他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他掏出了火机,凑向她。她看到他有些惊讶,不过夹着烟的手还是抬了起来,她将烟嘴放到唇边,向他凑了过来。   苏易看到她低垂的眼眸上翕动着的毛绒绒的睫毛,她没有画眼妆,眼睛显得清澈又幽深。   很快,烟点着了,她吸了一口,烟草的味道弥散开来。见他收起了火机,有些奇怪地问:“你不抽?”   苏易只是摇了摇头“现在不抽。”他虽然抽烟,但是并不上瘾,只是偶尔抽一下,在工作场合他从不抽烟。   “以前他第一次见到我抽烟的时候,生了很大的气,那会儿我只是抽着玩,见到他那么生气,我就越发的抽烟,看到自己恨的人不高兴,心里会有一种让人厌恶的快感。”   覃伊抽着烟,说了起来。旁边这个人,虽然是第一次见,她总觉得让人感觉很安心,而此时,她很想对人说点什么。   “我现在是不是特别让人失望?”覃伊苦笑了一下,她想起刚刚段浩然的眼神。   “抽着玩的烟,到后来也会上瘾,难过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无助的时候,都会想着抽上一支……你说装成一个坏女人,是不是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坏女人?让人失望的坏女人。”   苏易没有说话,只是在旁边听着,他看得出,此时身旁的这个女人心里一定是难过着的。   就这样覃伊对着这个陌生人说了一堆也许别人看来不知所谓的话,她心情也好了很多。   “你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覃伊自嘲地问苏易。   “不会。”苏易淡淡地说,声音清冷中多了一丝温柔。   “谢谢!”覃伊意识到自己这声道谢有些太过真挚,让人觉得矫情,她自嘲地冷笑了一下。   “那么再见,你该去工作了……”覃伊站起来,对着苏易一笑,虽然才刚认识,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但是眼前这个人,却让覃伊感觉莫名亲切。   “再见。”苏易看着覃伊,她背对着自己挥挥手,背影孤寂而倔强。   车已经在路边等着了,看着覃伊狼狈的样子,小杨眼中划过一丝讶异,不过很快他并没有问什么,只是依照指示,将车开回了酒店。   覃伊这头发凌乱,一身脏污的样子,与酒店金碧辉煌一尘不染的环境和衣冠楚楚的客人们格格不入,一路上不少人对她投来惊讶或者嫌弃的眼光,不过,她并不在乎。   刚出电梯就看到了走廊上迎面走来的穿着量身定制的昂贵西装的大腹便便的莫其山,莫其山看到覃伊这个样子有些讶异,不过他很快敛去眼中的讶异,换上了一脸恭维的笑容:“杨恒先生回来了,正问起你呢。”   覃伊心里一紧,礼节性地和莫其山打过招呼之后,她挪腾着步子往住的那间房门口走,一开门,只见杨恒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摆弄着茶几上的茶具,烟灰缸里还有些许烟头。看样子应该是刚招待过什么客人。   “你回来了?我妈还好吧?”覃伊礼节性的问候之后,问起了杨恒她母亲的情况,覃伊之所以不愿回来,一方面因为十年前的旧事,更重要的是因为她母亲在那边,她不放心。   眼下她虽然恨杨恒,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杨恒为她母亲的病,找美国最有名的专家医生,请专人照顾,花了不少心思,在这件事上,她须得仰赖杨恒。   “她情况很稳定,在医院观察,你呢,刚去哪了?”杨恒边摆弄着茶具边问道,他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他一抬头,便看到了覃伊一身狼狈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在覃伊听来,他的声音中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苛责式的严厉。   “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下。”覃伊一脸的无所谓。   “怎么这么不小心?小杨,等下让医生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了。”杨恒对覃伊身后的小杨吩咐完,便示意他退下。   小杨点点头,便悄然退出。   覃伊撇撇嘴,杨恒总是喜欢小题大做,不过她虽然不满,但是早已习惯。   “这几天,没有见到什么人吧?”杨恒望了望覃伊,有些试探地问。   这几年来,他们像是两只互相对峙的野兽,虽说表面勉力维持着和平,但是随时可能因为一点小事而爆发战斗,全力防卫让他们疲倦不已却又不肯放手。   “你说能见到什么人?”覃伊嘲笑着反问。   显然杨恒并不想吵架,适时的转移了话题。“这几天住的还习惯吗?”   “还行。”   “房子已经安排好了,我们明天就搬过去,只有些简单的家具,明天让小杨带你去挑一些你喜欢的家具。”   “嗯。”   “给你带了最新款的包包,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好的。”   就这样杨恒说着,而覃伊只是带着基本的礼貌疏离的应付着,杨恒原本的好心情,此时已经有些不快。   他忍着情绪又问道:“晚上有个酒会,要陪我一起去吗?”   “不了,我想早点休息。”覃伊又是这样冷冷的拒绝。   “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杨恒终于忍不住了,说道。   “你还要我怎样?”覃伊嘲弄地说。   “你的心……你的心什么时候能放我这里,哪怕半点?”杨恒迫近覃伊说着,他眼神中有哀伤在流露。   “我的心?”覃伊苦笑了一下,说着:“我的心在十年前已经死了,现在还要我拿什么给你?”   杨恒有些黯然的低下了头,十年前的那件事,他不是没有后悔过,甚至恨,恨自己也很高珊珊,因为他知道,从那以后,他再也得不到覃伊的心。   覃伊嘲笑着进了房间。而杨恒一个人默默在客厅抽烟。   “宇先生,您的房间收拾好了,要过去吗?”只见一个细瘦年轻人进来,这人正是杨恒的贴身秘书,小张。   “嗯。”杨恒说完,跟着他走了出去,“明天葬礼准备好了吧?”   “都准备好了。”   “这里是著名企业家、慈善家、环保人士、鸿天集团前东董事长高德民的葬礼现场,大家可以看到,我身后距离会场不到500米的人民大道上已经挤满了豪车,道路形成拥堵……”本地电视台记者杨丽丽正如火如荼地介绍着。   早上不到11点,人民路上已经挤满了黑色轿车,轿车里的人们清一色都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他们都是是来参加葬礼的人。   这些人都是本地非富即贵,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一下车立即被等在一旁的记者冲上去包围着进行采访,问题都是诸如:“对于高德民先生的去世,您是怎么看待的?”   “您觉得作为本地最大的一家上市公司企业,鸿天集团的发展会因此受到影响吗?”   诸如此类无聊而走过场的问题,而被采访者也都作出一副痛心状,开始对逝者进行赞扬:“高德民先生的不幸去世,是我们XX市的一大损失,敏中先生身前关爱社会,热心慈善……”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显露自己夸张表演的机会。   灵堂外场两旁,百余个彪形大汉正勉力维持安保工作。   “今天的葬礼有三大看点,一是关于欧美地区执行总裁,鸿天集团第三大股东,杨恒先生是否会出席葬礼的问题。我们都知道,近年来,随着市场的饱和,鸿天集团曾经遭受巨大的业绩危机,国内市场份额遭到竞争敌手蚕食,企业公信力下降,股价一落千丈,在这危机时刻,高德民先生及时转移了战略中心,着手大力开拓欧美市场,才挽救了鸿天集团的颓势,而这位力挽狂澜,成功帮助鸿天集团开拓欧美市场的关键人物,正是杨恒。这位杨恒先生常年都在海外,没有在国内媒体面前出现过,那今天鸿天集团这么重要的场合,他是否会出现呢?我们拭目以待。”   杨丽丽做出了一个记者标准的引起观众兴趣的表情,又继续说道:“第二大看点呢,是高德民之女,高珊珊的出现,我们都知道,高珊珊是本地知名美女企业家,在鸿天集团总部担任重要职位,并且是集团旗下好几家重要的子公司的负责人,其卓著的才能还有美艳的外表让她成为了受关注程度不亚于明星的存在,那今天她的表现又将如何?”   “第三大看点,作为本地最大的上市企业,其创始人、董事长的逝世,对鸿天集团影响如何?下一任董事长的人选究竟是谁?今天的葬礼是否会作为马上将要召开的董事会的一个提前的预告呢?”   杨丽丽边热情地做着解析,边往灵堂方向走,从这股激情可以看出,不仅仅是由于工作,本身的八卦之心也在驱使着她。刚走到灵堂入口,便被高大威猛的保安拦住了,他们伸开手臂挡住,对杨丽丽摇摇头,示意不得入内,杨丽丽只得悻悻作罢。   只见白幡布搭就的灵堂会场高高的匾帘上用颜氏书法写着:“高德民先生追思纪念会场”,会场内侧两边用青色的柳枝装饰着,灵堂内500来个座位分成两部分摆放,中间是一条宽阔的黑色地毯铺就的过道,过道往前,正前方便看到一幅宽大的相框,相框中摆放着高德民亲和笑容的遗照。遗照周围及前面,摆放着千余盆高德民生前最爱的白色兰花,两旁则是挽联,及大大小小的画圈。    ☆、第 11 章   下午两点左右,追思活动正式进行。   高德民遗体被运往灵堂,参会人员纷纷起身迎灵,扶柩之人,为柳家一至亲的侄子,而怀抱高德民照片走在前面的,正式高德民之女,高珊珊。   此时她一身黑衣,头发高高挽着,露出修长雪白的颈脖,虽然只施了淡妆,本身就妩媚的长相,在庄重的黑色丧服和悲痛的神色之下,竟透出了一股别样的妖艳。   灵柩摆放在灵堂之上后,人们纷纷开始进行着追思及献花活动。而高珊珊也庄重地在一旁鞠躬以还礼。   随着葬礼的有序进行,一波又一波的人上前追思跪拜,在一旁的高珊珊的眼中多了一丝探寻。   她也在关心着杨恒是否会出现的问题,整个葬礼仿佛也都陷入一种期待与焦虑之中,他们都想知道杨恒到底今天会不会出现。   很快,葬礼接近尾声,人们似乎放弃了期待,高珊珊也以为杨恒不会出现了,她眼中露出不知是放心还是担心的情绪。   突然只听见一个声音:“鸿天集团副董事长,欧美地区总裁,杨恒先生,前来吊唁追思。”   所有的目光立刻全都聚集在了杨恒身上,身着黑色西装的杨恒正慢慢向灵堂前面走来。   他挺廓的肩膀修长的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修长而挺拔,笔直的鼻梁下是坚毅的唇,冷漠得略显阴沉的气质下,秀气的有些女性化的丹凤眼让他看起来更加的琢磨不透,整个人看起来既黑暗又仿佛如毒品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没想到这位赫赫有名的人物,竟然如此的年轻和帅气。”人们在心里惊叹着。   高珊珊想不到,十年前那个落魄的如同丧家之犬般的少年,如今已成为一位仪表堂堂的人物。   她忙走上前去,礼仪周全到近乎殷勤,她庄重地对杨恒鞠了一躬道:“感谢前来参加家父追思礼。”   杨恒只是淡淡的略微躬身示意,便走上前去献花追思了。从他冷漠而又让人琢磨不透的眼神中,高珊珊几乎探寻不到任何的立场。   “杨恒贤侄啊,经常听老柳提起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首先上前来的,是一位面带笑意,高瘦的老头,高珊珊忙给杨恒介绍道:“位是吴叔,董事会成员,也是我爸的生前好友。”   这杨恒这才知道,这位就是吴克礼,集团的老人,和高德民一起创业的创始人之一。   接着高珊珊又带他认识了旁边的一位,也是股东之一、董事会成员的王朝阳,王朝阳看上去身形适中,虽然也是五六十岁,但是身材健壮,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要年轻许多,神色内敛,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他朝杨恒微微点头致意,杨恒也颔首回应。   “这位是赵叔,也是鸿天主要股东,董事会成员之一赵盛龙。”高珊珊又介绍着,这人一双大眼睛瞪着别人显得十分凶狠的样子,他昂着头看着杨恒,只是轻微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位黄毛小子十分的不屑,不过杨恒并不以为意。   “杨恒,等下一起吃个饭,就当给你接风洗尘。”一番介绍认识之后,高珊珊主动对杨恒说道。   “正是正是,公司未来如何发展,也正好讨论一下。”吴克礼也适时的应和道。   “不了,不巧有事要忙,公司的事宜,我想等过几天董事会再好好讨论比较合适。”杨恒冷冷的推拒了这个提议很快离开,留下脸色难看的高珊珊。   “哼,这个杨恒真是嚣张的很。”性子急躁的赵盛龙一脸不快的说道。对杨恒这种不把他们公司创始人成员,董事会老成员放在眼里的行为,他十分恼火。   “年轻人嘛,总是这样的,加上又有些才能,年轻气盛那是未免的。赵兄又何必一般见识呢。”性格圆滑的吴克礼忙在旁当着和事佬。   而王朝阳并未做任何表态,见杨恒离去,便也告辞离开。   “资料都搜集好了吧?”在车上,杨恒对秘书小张说道。   “搜集好了,都放在您的书房了,您回去过目就行。”   “嗯。”   车子向前行驶,很快开进一片沿湖所建的道路,洁净的青黑色柏油路旁,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梧桐旁边是贴着緑青色铺地砖的湖泊堤岸,沿着沿湖路行驶一会儿,一片郁郁葱葱的青翠绿化植带出现在眼前,沿着树林中间的大路往里行驶一会,便见到了一片隐秘的别墅区。   车子很快在其中一间别墅停下。   “不知道覃伊会不会喜欢呢?”杨恒心里想着。   她的卧室,杨恒找来了本市最有名的设计师设计,家具也都挑选了最好的。   奢华而温馨的天鹅绒窗帘将宽大的落地窗户中映出的日光渲染得柔和而美妙。   豪华的高大圆床,成套的欧式复古家具,配套的独立衣橱、鞋帽间,还有一间足有一百平米的宽大浴室。   回到别墅的杨恒,观察着整个装修的情况,回国4个月前,杨恒在得知高德民病重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别墅的装修,设计图等都是他亲自把关过了的,现在看来,完成效果不错。   “伊伊呢?”见到正在做着清洁的保姆王阿姨,他问道。   “小姐在二楼画室。”杨恒放轻了脚步,慢慢走上去,这么多年,覃伊自从去美国后,一直郁郁寡欢,以前喜欢的看书、打羽毛球也都懒得去做了,唯有这一项画画的兴趣爱好保留了下来,为此杨恒在美国还为她请了很有名的美术老师做家教。   二楼画室的门开着,覃伊静静坐在画室里正在画着,她侧对着杨恒,一头乌黑浓密的卷发用一条白色缎带松松的绑着,几缕卷发散落在脸颊上,显得随意又温柔。   画室对面的大落地窗窗帘拉开着,夕阳的余晖洒在覃伊穿的深蓝底色白色星星刺绣印花纱裙上,洒向她那柔和的侧脸,修长的颈、拿着画笔的修长秀气的手,绰约的身姿。   此时杨恒眼中的覃伊,如同沐浴在圣光中的天使般美丽。他不由得呆住了,不敢惊扰半分,只是默默的站在门口看着。   覃伊画着的正是那片长堤,高大的白杨树在两旁整齐的站立着,笔直的马路向前延伸到远方,堤岸一边,是成片在树林掩映中的充斥着各种游乐设施的公园,而另一边,是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地斜坡。   这里如同他们的约会专属地,以前她和段浩然一有空就来这片堤岸散步,累了,就坐在草坪上,互相依偎着。春天一起在这里放风筝,秋天一人带一本书,背靠背在这里坐着看书。那个时候,即使不说话,都感觉是如此美好。覃伊怀念着。   但现在她并没有将她和段浩然画上去,那片青草坪空空如也,整幅画因此也显得有些冷清和寂寞。   突然听到响动,覃伊转头,便看到了在门边看着的杨恒。她一下子便从回忆中惊醒过来了,仿佛生怕心中所想被杨恒看穿一般,她淡淡的笑了一下,便说道:“回来了?”只是那笑,仿佛也带着无限哀愁一般。   “嗯。”杨恒温柔的回答着,他走近画室,端详着这幅画。“这是滨江公园那边长堤吧?”   “嗯。”覃伊回答着。   “有空陪你去那边走走吧。”杨恒抚着覃伊的肩膀说道。   在碰到覃伊肩膀时,杨恒只觉覃伊一阵僵硬,她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的回绝着:“不……不用了,我只是随便画画,并没有多想去,你忙工作要紧。”   “好吧。”杨恒只觉心里一阵失落,他抚摸着覃伊的肩膀放了下来,有些失意的走进了书房。   “吴克礼,胆小怕事,为人圆滑,最擅长见风使舵。”书桌上一摞资料,杨恒拿起一份看着。“致命弱点:贪财好赌。”   “王朝阳,老奸巨猾,此人城府极深。难以揣测。致命弱点:公司有偷税漏税嫌疑,其他暂未发现。”   “赵盛龙,性子暴躁,高傲自大,但非常怕老婆,致命弱点:在外包养了一个情妇,并且有一个私生子。”   “高珊珊……”   他看了一会儿这些资料,便示意小张过来,“安排一下和吴克礼的见面。”   “好的。那个高珊珊小姐约您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果然沉不住气了么?”杨恒心里想道。   “知道了。”   很快到了吃饭的时候,王阿姨招呼着杨恒和覃伊,偌大的饭桌上,摆着一桌盛大的饭菜。   “王阿姨做的菜都是最地道的本地口味,来尝尝喜不喜欢。”杨恒说着,给覃伊夹了一块排骨。   “嗯。”覃伊低头用筷子挑着饭。   “怎么样?”王阿姨殷切的问着。   “嗯,很好吃。”覃伊微微笑了一下,对她说。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你多吃点,这么瘦看着人心态呢。”王阿姨像看着自己女儿一样的看着覃伊,热情的说着。显然她对这个长得好看性格又温柔的女孩子满心喜欢。   “嗯。”覃伊答应着王阿姨,吃了起来。看着这个情景的杨恒不禁有些欣慰。   覃伊勉力多吃了一碗饭,吃完之后的她说着:“你们慢慢吃,我上楼去了。”便上楼去了。    ☆、第 12 章   吃完饭杨恒去书房工作了一会儿,他晚上决定去覃伊房间。一进房间,只见覃伊灯已经关了,她蜷缩着身体用被子包裹着。杨恒总是觉得她这样像极了受伤的小兽。   他轻轻走过去,掀起被子一角,也上了床。他感到覃伊身体一僵,却并没有动,仍背对着他蜷缩着。   杨恒不禁伸手过去扳过她的肩膀。在黑暗中他顺着覃伊的肩膀一路而下。   他自然对她的身体再熟悉不过,随着手指的动作,很快她便开始颤抖,他捧着她的脸便吻了上去,她如同汪洋大海里的一艘失去方向的小船,柔弱而无助。   终于他听到她喉间溢出的如同求助般无助的叹息。他再也忍不住,变得粗暴起来。   只听见他口中喃喃着:“覃伊,覃伊,覃伊……”她没有回答,黑暗中一点晶莹从眼角滑过,只是一瞬间如同划过黑色夜空的流星,很快陷入沉默的黑暗中。这颗流星,并没有人看到。   她照例起身,去洗澡,听着从门里传来的淅沥沥的水声,杨恒握紧了拳头,屈辱感让他几欲发狂,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他仍不能适应,每次他和覃伊同宿,覃伊虽然没有再反抗,却不管多晚,事后总会去洗澡,洗很久很久,如同要将耻辱洗刷一般,这让杨恒受伤着,恨着。   新建的一百多层的高楼的顶楼,本地最奢华的一家西餐厅,杨恒已经按约定时间来到事先预约好的私密豪华情侣包厢就坐,他一向是一个守时的人。   而高珊珊虽然是这次饭局的发起人,但是女性矫情的自尊心作祟之下,她特意磨磨蹭蹭到晚了十分钟才来。   一身线条简洁的红色紧身连衣裙,将她丰满的曲线很好的凸显出来,她将长发松松挽起,修长白皙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闪亮别致的钻石项链,妩媚娇艳的高珊珊一看就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才出门的。   见到杨恒,她伸出手,脸上露出仿佛练过一般标准的妖媚而精明的笑容:“你好,老朋友。”   显然,她意有所指,想借着以往俩人的过往拉近两人关系。哪知道杨恒只是礼节性点点头:“坐吧。”   杨恒的冷漠反应,远出高珊珊的意料,她有些失望地坐下:“我们点菜吧,这家意式餐厅可是本市最地道的了,要不要看看菜单?”将刚才小小的不快抛之脑后的高珊珊,此时仍十分热情,想让杨恒用餐的兴致高一点。   哪知杨恒仍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淡淡的说:“算了,在美国吃西餐也吃够了,你点什么我也点什么吧。”   高珊珊勉强笑了一下:“好吧。”便叫来服务员,点好了菜。   高珊珊一手托着腮,眼神大喇喇地仔细端详着杨恒,他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西装,看上去贵气犹如浑然天成,冷冽的脸上透出威严,高珊珊不禁感叹着时间和金钱的神奇魔力,当年的落魄少年,如此变成了一个让女人无法拒绝的充满魅力的男人。   “杨恒,这么多年,你在美国过得怎么样?”她涂得鲜亮的细长手指在脸上轻轻叩动,她身体前倾,让胸前丰满隐约露出,她知道,这个角度的自己,男人无法拒绝。   “还行,托你的福。”杨恒娴熟地切了一小块牛排放入嘴中,并没有抬眼看高珊珊。   “当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非等闲之辈,果然……”高珊珊眼中,满是为自己眼光犀利的讨赏般的得意。   “宇某何德何能,能得到柳小姐你的这般夸赞,一切都要感谢当年你的提拔。”杨恒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只是言语中未免过于客套。   果然,高珊珊露出了一丝撒娇般的嗔怒:“干嘛对我这么客气,叫我珊珊就好啊。我看你说这话,就是假模假式的客气吧?”   “那珊珊小姐,想让我怎么感谢你?还有今天你特意这么款待我,恐怕不只是为了叙旧这么简单吧?”杨恒不想再拐弯抹角下去。   高珊珊妩媚一笑,便也将话题挑明:“杨恒你果然是个聪明人,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今天找你来,确实不是为了吃饭。”   她抿了一口红酒,眼里露出了认真而严肃的表情:“一个月后的董事会上,我会自请担任董事长一职,希望你到时候能够支持我。”   杨恒停住了手中的刀叉,斜斜坐着的他,并没有说话。   “你想要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你尽管提。”面对杨恒的沉默,高珊珊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想谈条件。   哪知杨恒只是冷冷笑了一下:“不是条件的问题——”   “怎么?难道,这个位置,你也想要?”高珊珊眯了眯眼睛,果然他们说的没错,杨恒选在这个时候回国,就是奔着董事长的位置来了。想不到,当年的穷小子,如今这么不可一世。   杨恒不置可否笑了笑:“董事长之位,这种事情可不比买菜,到时候自然会有股东大会定夺,我们在这里讨论显然是十分可笑的。”   高珊珊冷哼一声,这杨恒,竟然学会了虚与委蛇。   他作为欧美地区总裁,掌握着最大的国际市场客户资源,并且,核心的制药部门也掌握在他手里,总的一句话,整个鸿天集团的命脉都掌握在他手中,这层厉害关系,她高珊珊心知肚明,其他股东也不是傻子。他如果要当董事长,恐怕没人敢反对。   当初高德民在世时,就曾经多次想将杨恒手里的资源转移过来,却被他拽的死死的,丝毫也动不了。此时高珊珊终于知道了,这杨恒的野心,恐怕早就已经种下了。   “虽然如此,但是你杨恒在鸿天集团中的作用,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如果你能够支持我,那我这位置,肯定也是十拿九稳了。”高珊珊的潜台词就是希望杨恒能放弃竞选董事长之位,这层意思,杨恒自然是明白的。   “不好意思,这个我可帮不了你。”杨恒不想再绕圈圈,他一句话拒绝了高珊珊,自己想当董事长的事情,他并不怕被别人知道。   “今天的午餐非常好,谢谢款待了。”杨恒将胸口的白餐巾揭下,站起身准备走。   高珊珊腾地站起身,冲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了杨恒:“别走啊,我们可以商量啊,你当董事长也可以,只要,鸿天还是姓柳就行——你难道不想要我?”说完,她将涂得猩红的纤细柔软的手,伸进了杨恒的西装内,隔着衬衫,她能感觉到杨恒那精壮紧实的身体。   她自认为,以自己的魅力,很少有男人能够拒绝,更何况,没有她高珊珊,就不会有今天的杨恒,完全可以说,是她高珊珊造就了杨恒。   “对不起。”杨恒将高珊珊的手,从衣服内拿开,将自己从高珊珊半抱着的桎梏中解放出来。   高珊珊眼中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随即不甘、自尊心的受伤让她有些情绪失控:“为什么?听说你这次回国,将覃伊也带了回来,这么多年,那个贱人你还没玩腻吗?”   杨恒眼中寒光一闪,他转过头,脸如冰霜一般:“不许你骂她。我喜欢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说完他又顿了顿,眼神直直盯着高珊珊说道:“你最好少打覃伊主意,如果她有什么事,我一定饶不了你。”   “还有,你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可惜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梨涡浅笑型。所以,□□这招对我,真是烂透了。”杨恒轻佻地捏着高珊珊的下巴,带着去菜市场挑菜一般高高在上的表情看了看高珊珊,嘴里溢出了一丝冷笑。   显然,高珊珊这盘菜,丝毫没有入他法眼,他转身便走。他就是想要羞辱高珊珊,这么多年覃伊对自己的态度,让他恨,此时,他也要让当年事件的始作俑者尝尝被羞辱的滋味。    ☆、第 13 章   高珊珊脸上一阵惨白,活这么大,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轻视自己。   覃伊,又是覃伊!当初她好不容易实施计划,让杨恒带着她离开了这里,最后她如愿以偿和段浩然一起进入了B大,原以为他们就此可以双宿双栖,没想到段浩然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对自己的殷勤追求态度冷淡,最后竟然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人在一起了,并且很快就结婚了。   这件事让高珊珊自尊心受到了很大伤害,过了好久才平复,如今她好不容易将心收回来,打算一心一意打理好家族的事业,没想到这覃伊又出来碍事。   为什么她要这么跟自己过不去?为什么她要的男人全部都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对覃伊恋恋不忘?   高珊珊紧紧捏着拳头,内心极度的恨意让她笑了出来:“真是痴情呢,这么多年始终如一。可惜,你们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她的心在不在你那里,你恐怕没有把握吧?她前几天去过哪,和谁见过面,你恐怕也不知道吧?”   高珊珊这番话,正中杨恒心里的伤口,背对着高珊珊的杨恒只觉身体一阵僵硬,他顿了顿便大步向门外走去,高珊珊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一手扯着领带的杨恒一出电梯,小张已经在电梯口等着了。“吴克礼那边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就在南苑饭店,我们现在开车过去。”   “好。”杨恒上了车,心里却一直在想着高珊珊说的话,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覃伊竟然这么快的时间里,又和段浩然见面了。   他紧紧握住了拳头,不能……他绝对不能让别人夺走覃伊。   走进南苑饭店的包厢,吴克礼已经站了起来,满脸堆笑地打着招呼:“杨恒啊,今天这么客气,还专门请我吃饭,本应该是我为你接风洗尘的。”   吴克礼那对鼠眼眯在了一起,故作热情的脸上透露出世故和老练。   “吴叔,你这就客气了。我是晚辈,当然是晚辈请客。这是我从美国带回来的上好雪茄,您笑纳。”杨恒客套着,将手中的礼物递了上去。   “杨恒贤侄,你不但年纪轻轻才能突出,还这么懂礼节呀。”吴克礼乐呵呵地接过了礼物。   落座之后,杨恒先敬了吴克礼一杯:“吴伯父,这杯我敬你,我刚回来,很多地方不熟悉,还望你能提点。”   “哎,你这就谦虚了。”吴克礼满脸堆笑,也跟着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之后,杨恒进入了正题:“您对马上要选出的董事长人选,有什么看法?”   “嘿嘿,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能有什么看法,到时候他们选谁就是谁了。”吴克礼打起了哈哈。   杨恒笑了笑:“您是鸿天集团的创始人之一,在股东当中那可是德高望重,说自己是小人物,那可就太谦虚了。”   “我老啰,折腾不起了,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这董事长人选,自然是你们这些能折腾的年轻人的,至于谁有把握,我看也只能各凭本事了。不过贤侄,你要是当选董事长,我一定支持你的工作。”吴克礼打着哈哈,并不表明立场。   他故意看了看表,说道:“现在也不早了,贤侄吃好了吧?吃好了我们走?抱歉得很,今天是老婆生日,得早些回去。”   “您别急呀,这次,我们枫哥还给你准备了别的礼物。” 吴克礼刚要站起身,被小张按住了手,他语气中半是恭敬半是威胁。   吴克礼自然是一个会察言观色之人,见如此,也只得坐了下来,口中说道:“贤侄真是太客气,不知还有什么礼物?”   杨恒接过旁边递过来的一沓文件,放在了吴克礼面前。吴克礼一看,额头上涔涔冒出冷汗,这些文件,都是自己和赌场的欠款合约,落款处有吴克礼的亲笔签名和指纹以及签章,一共五份,正是自己前段时间欠下赌债签订的全部合约。   吴克礼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个杨恒,年纪轻轻,本事竟然这么大!他自己被调查了个底朝天都不知道。   好赌的他前段时间刚去澳门豪赌了一番,欠了不少钱,随着还款期限的临近,他还有他老婆孩子被跟踪的事情都开始时有发生,毕竟这些赌场与黑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这些日子他正为欠的赌资而坐立不安,哪知杨恒竟然将这些合同都拿到了。   他伸手想将这些合同拿回来,被杨恒按住了。   “你说吧,想要我怎么帮你?”吴克礼自然明白,交易便是交易,做生意的岂有不懂的。   “吴叔真是爽快,实不相瞒,我想竞选董事长的位置,到时候希望你帮我斡旋一下,我已经调查过了除了你的席位,还有三个股东席位和你关系亲密,到时候希望这些人,都能够支持我。”   吴克礼有些不敢相信,问道:“这些协议到时候任我处置?”   “放心,赌场再也跟你没有关系。”杨恒笑着说道。   “好!一言为定!”吴克礼咬咬牙。   走出饭店后,杨恒打了个电话给小杨:“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小杨的声音传来:“刚开始他很不配合,不过,后来将他和情人的照片,还有那个小孩子的照片拿出来之后,他就变了脸色。”   “嗯,事情都交待好了吧?”   “都说了,他应该不敢耍什么猫腻。”   “好。”   挂掉电话的杨恒感觉到了一丝疲惫,他对小张说道:“回去吧。”   穿着居家服的覃伊正歪在沙发上,她手中是一本《小团圆》,她刚翻了一页,突然一张缀着红色带子的卡片从书页中间滑落,飘落在了地上,这是出版社随书赠送的书签。   覃伊将书放在沙发上,蹲下身去捡起这个书签,书签制作的很精美,上面画着小王子坐在他那颗小星球上,覃伊呆住了,她想起了自己以前画的那张书签,两者如此相似。   杨恒一进门,看见的,便是覃伊蹲在地上,拿着书签发呆的画面。他一言不发走到覃伊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覃伊忙将书签夹到书中,并将书合上。“我上楼去了。”她故作自然地说,直到现在,她依然不能习惯和杨恒两个人独处,仿佛那空气,都是凝固的。   站起身的覃伊刚走两步,便被杨恒拉住了左手:“你在躲避我?”   “没有。”覃伊不想去看杨恒的脸,她低着头说道。   杨恒脸上隐隐有了薄怒,他狠狠捏着覃伊小巧的下巴,迫使覃伊与自己对视:“怎么,不敢看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覃伊此时只觉厌恶,她看着杨恒,无谓又不耐烦地问。   “你骗我了对不对?你去见过他了对不对?”杨恒藏在心里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   覃伊紧紧抿着嘴,看着杨恒,却并不说话。   “你说啊!是不是?”杨恒又问道,他那修长有力的手指,似乎要将覃伊的下巴捏碎。   “没错,我是去见了他。怎么?你这次是要打断人家的手还是腿?我可告诉你,这里不是美国,轮不到你乱来!”覃伊看着杨恒,脸上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意,看着杨恒气急败坏的神情,她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此时满是报复后的变态的快感。   “你……”杨恒将覃伊掼倒在沙发上,心中如同被尖刀刺中般,他艰难地说出一句:“你就这么不愿和我在一起?一回国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找他?”   “是,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囚牢。”覃伊也一字字说道,她那看着杨恒的眼睛里,充满了恨意。   愤怒让杨恒举起了手,但是他看到覃伊那双如同湖水般清澈幽深的眼睛,此时这双眼睛恨恨瞪着自己,她如同已经溃败却决不投降的倔强士兵,即使被俘也要做无谓的困兽之斗。   他如同一个暮年垂老之人一般,再无一丝力气。他缓缓放下了手:“我们都冷静一下吧,这几天不许你外出。”说完他朝书房走去。   “我凭什么要做你的囚徒?凭什么?”覃伊发出了几乎绝望的质问,只听见书房的门哐当一声,偌大的客厅,回荡着覃伊的呼喊,接着,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覃伊倒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上面华丽的水晶吊灯正微微晃动着。    ☆、第 14 章   鸿天集团总部董事会会议厅,人们三三两两走进来,他们大多衣着考究,神态威严,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身着正装,妆容精致的美女秘书正在记录已经到场的参会人员,旁边的相关工作人员则引导参会人员落座。   大大的办公桌上,摆着写有名字的牌子——根据地位不同,他们的座位也是经过了精心的安排的。   杨恒、高珊珊以及王朝阳等董事会重要成员,被安排坐在了前半部分的位置,而主席位则空着——这是专属董事长的位置。   随着会议开始时间的临近,秘书环顾了一下坐落的人员,很快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今天董事会参会人员已到齐,我们开始吧。”   “今天我们董事会的最主要目的,是为了选出鸿天集团董事主席,首先你们有哪些提名人员,请报上来。”说完,下面开始了小声讨论。   高珊珊挑衅地看着杨恒冷笑了一声。“老赵,你有啥人选没?”吴克礼满脸堆笑的凑到一旁赵胜龙面前问。   赵胜龙那双突出的大眼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只是说了一声:“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而一旁看着这一切的王朝阳观察着这一切,手中的笔则早已停下。   “老王,你提议谁?”吴克礼又凑了过去问。   “哎,这个隐私,隐私。”王朝阳并不生气,只是笑着用手捂住了卡片。   很快,五分钟过去,主持人让人将卡片一一收回。   “我们这次的董事会主席提议人选有:杨恒、高珊珊、还有高利。现在请候选人做一番陈述,后面再进入投票环节。”   主持人说完后,见高珊珊站了起来,她走到主席台前,一脸仪式性的笑,郑重地鞠了一躬,开始清了清嗓子说道:“首先,由我开始我的陈述。”   坐在下面的部分董事会成员开始露出了颇具意味的笑容,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看高珊珊这样的美女在台上,未尝不是枯燥的董事会上一件颇有趣味的事情。   她今天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红色西装,衬托得她雪肤花貌,艳光四射,克制的正装,将丰满的线条勾勒得若有若无,更是让人忍不住产生联想。   高珊珊从台下男人们的眼神中,知道她今天这身打扮十分完美,她得意地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仿佛受到鼓励似的,她继续自己的陈述:“大家都知道,我是高德民的独生女,是你们口中的柳家事业传承人,但是,还有另一个身份你们却忘了——”高珊珊顿了顿,清了清嗓子,表情变得严肃,她继续说道:“我是鸿天集团的一员,从0X年B大毕业后,我就进了鸿天集团,没有凭关系,我从最底层员工做起,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高珊珊说完,打开了PPT,上面,是高珊珊工作经历,人们没有想到,高珊珊在鸿天集团已经工作了六年之久,算上实习,已经整整七年的时间,这个时间,对于那些创始人、老员工来说也许不算长,但是对于一个出身就含着金钥匙的家族传承人,这点已经是十分难得。他们不禁发出一阵敬佩的叹息。   “可以说,我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没有依靠家里的一分关系,全部是用自己的血汗和实力打拼来的。”高珊珊说完,开始就着PPT陈述自己在每一个位置上,所作出的突出业绩。至少从陈述和PPT可以看出,高珊珊是一个能力突出,能担重任的女人。   “鸿天集团是我父亲的心血,也是我从小的志愿和梦想,作为一个柳家人,作为高德民的女儿,作为鸿天集团的一名资深员工,我立志要将鸿天集团发展壮大下去,希望能在我的带领下,让鸿天集团有一个更加灿烂辉煌的明天,请大家相信我。”   高珊珊作了一番慷慨陈词,一方面向其他人暗示她作为高德民之女的传承人的正统地位,另一方面也强调了自己能够胜任的能力和决心,这番演讲可以说经过了精心准备的,发挥的也是十分完美。十分满意的高珊珊再次深深鞠了一躬,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接下来,轮到另一名董事高利作陈词了,他上台进行了一番中规中矩,但是并不能让人印象十分深刻的演讲便下去了。   最后,大家把目光都投向了杨恒,这个以往仅仅是在传说中的神奇人物。很多之前没有见过杨恒的人,都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么年轻。   杨恒慢慢走上前面,他这样的年轻人在这样的场合下,脸上竟然看不出一丝的紧张慌乱,这让台下的人更加好奇起来。   “我是欧美地区执行总裁杨恒。”杨恒简短的做了自我介绍便进入了正题。   “我这次上台,是竞选董事会主席一职。首先,有份材料希望大家过目一下。”杨恒说完,对旁边的工作人员示意了一下,他们很快将事先准备好的材料分发下去。   材料上没有多余的文字或者陈述,全部都是表格或者数据及图表,关于近五年来欧美市场的销售额情况以及鸿天集团的海外贸易数据占整个集团业务比的情况,包括总收入、利润、增长率及利润占比等数据。   从图表中可以明显看出,欧美市场对鸿天集团业务的重要性,以及杨恒接手的这几年,欧美分部对整个集团业绩作出的突出贡献。   “还有一份资料,麻烦大家也看一下。”这样说着,工作人员又将另一份文件发下去,看到这份文件之后,大部分人员的神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这份文件,是关于鸿天集团近年来的总体情况,从一连串的数字和图表可以看出,近年来鸿天集团的业绩情况处于下滑趋势,在激烈竞争的市场上,鸿天早已经失去了绝对优势,另外几家企业的异军突起早有将鸿天集团的市场份额吞噬掉的态势。   这些情况,作为内部资深人员的董事们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如果不是欧美市场的挽救,鸿天集团的颓败恐怕更加迅速。只是现在突然□□裸的将这些数据放在面前,一时间便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   “鸿天集团的情况,想必大家比我更清楚,作为董事会的成员,鸿天集团的中流砥柱,鸿天集团的命运掌握在在座各位的手上,现在并不是太平盛世,你们应该已经知道现在是危机四伏,鸿天集团不是一个只求苟且度日的平庸企业,安于现状只会走向灭亡,我们要重新夺回并且坐稳行业老大的位置,要把其他竞争对手踩在脚下,鸿天集团需要进行大刀阔斧的改变,我有信心能担此重任,希望大家能和我一起,挽救鸿天。”   杨恒简短说完后,微微鞠了一躬便走下台去。台下陷入一片平静的思考中,鲜明的对比,让他们知道谁,才能挽救鸿天,高珊珊脸色一变,不过仗着自己父亲的余威,和自己多年在公司攒下的威信,她相信自己应该不会输掉。   “现在开始进行投票表决。”随着主持人的声音,身穿旗袍的礼仪小姐抱着一个盒子开始走到台下收取投票。   将收取来的投票的投票盒子举起来示意一下之后,工作人员开始将盒子打开,将投票纸拿出唱票,旁边有专人记录和监督。   随着唱票的进行,高珊珊开始有些紧张,目前的情况来看,两人几乎是势均力敌,投票前她已经请过王朝阳、吴克礼等人吃过一次饭,从饭桌上探到的口风来看,整体上他们对自己是支持的态度。   然而,到了后面,投票结果似乎开始走向了向杨恒一边倒的态势,毕竟相对于高珊珊的情绪煽动式演讲,还是杨恒这种拿数字说话的更有说服力,作为生意人,最先考虑的,永远是利益最大化。   最终,出人意料的,杨恒以绝对优势,成为了新一任的鸿天集团董事长。    ☆、第 15 章   夜幕初初降临,一栋栋办公大楼鳞次栉比的市中心,衣着时尚的白领们从气派的大厅涌出,消散在门外。   附近装修颇具格调的一间清吧内,正播放着一首伤感的情歌,这家酒吧临近鸿天集团所在街区,周围都是高端办公楼,因此来光顾的也多是附近工作的白领人士。   吧台前,身穿红色西装的妙曼女郎正独自一人饮酒,正是高珊珊,自从杨恒担任董事长之后,进行了一系列大的动作,其结果就是她手中掌握的权力被一步步削弱,而今天,他更是在高层会议上当众责问自己,让她颜面尽失,心情不好的她下班后便来到这里喝闷酒。   一名西装革履,气派不凡的年长男子走上前去。   “珊珊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王朝阳走上前去,在高珊珊对面坐下。一脸关心地问。   看了看她手边的空瓶,语气中又带了些责备的关心:“喝太多可对身体不好。”   高珊珊半趴在吧台上的身体稍微立起来,见是王朝阳,她又趴在吧台上,手中的酒杯慢慢摇动,显得十分失意。   “怎么?心情不好?给你王叔说说。”王朝阳的语气,温柔得超乎了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哎,就是那些事啊,王叔,你应该也知道。”高珊珊说着,手中倒了一杯酒,向王朝阳那边推过去,王朝阳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你说杨恒啊,今天他这样说你也太不应该了。业绩下滑,也不能全怪你啊。他当上董事长之后,越发嚣张了,我们这些人他都已经不放在眼里。”王朝阳趁势说道。   “他一上来,就把我管的部门给分了,说是职能分工,实际上不就是把我的权力给削弱吗?今天开会又拿业绩说事,要给我安插副总裁。”高珊珊说着,又喝了一杯。   因为喝了不少酒,她现在已经是微醺状态,原本精致妖媚的脸上,多了一丝懵懂之态,看上去更是诱人。   “这样下去,我在鸿天集团,还有立锥之地吗?”高珊珊又倒了一杯酒,她将手中的酒杯举起,一饮而尽,似乎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愤懑。   “哎,你别喝了,小心喝醉了。”王朝阳做了一个劝阻的动作,手趁势在高珊珊手上抚了一下。   高珊珊心里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将本能的反感情绪不着痕迹地敛去,高珊珊做出了更柔弱的姿态,借着三分醉意,靠向王朝阳身侧,脸上挂上了很是楚楚可怜的泪水:“怎么办呀,王叔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阵年轻女性特有的体香和名贵女式香水混合后的诱人香气向王朝阳袭来,让他有些意乱神迷,他拍了拍高珊珊的肩膀:“你放心,王叔叔一定会站在你这边,鸿天集团本来就是你们柳家的,是老柳的心血,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杨恒夺走的。”   “真的吗?”高珊珊睁大眼睛,做出一副年轻女孩的天真姿态,歪着头问王朝阳。   “当然了,我一定支持你。”王朝阳伸出手覆住高珊珊搭在吧台上的左手,柔滑的肌肤,让他十分受用。   “那就谢谢王叔叔了。”被王朝阳摸着手的高珊珊脸上的笑容依旧纯真,虽然他心中觉得十分恶心,四目相对,彼此心照不宣。   两人又相对着喝了一会儿,高珊珊作势抚了抚额头,缓缓趴在了桌上。   “看我说你不要多喝吧,这下醉了。”王朝阳走到高珊珊旁边,将她拉起来:“走吧,该回去了。”说完他扶起高珊珊,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试着带着她往外走。   装作醉了的高珊珊顺从地站起来,她倒想看看这王朝阳想怎么做。   作为老手的王朝阳自然知道凡事不能操之过急的道理,将高珊珊扶着到了门外,拦了的士后,便将高珊珊送上了车。   “到了给我个电话,路上小心哦。”此时,他的语气中,已经有了些毫不掩饰的暧昧。   车子发动以后,捏了一把冷汗的高珊珊这时才放下心来,对这个年纪老得可以做她爹的老狐狸,她虽然厌恶,但是王朝阳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手里掌握了很多人脉资源,在鸿天集团也有相当大的势力,如果能拉拢上他,对抗杨恒自然容易得多,王朝阳有可利用之处,眼下也不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同盟了,这些她都知道,不过她还不至于把自己搭进去,高珊珊可不是什么随便的角色。   刚到别墅门口,高珊珊母亲刘淑芬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终于回来了,你王叔说你喝醉酒了,把的士车牌号告诉了我,这不我就一直在门口等着了,怕你出什么事。”作为一个唯唯诺诺的女人,在自己丈夫过世之后,高珊珊已经成为了她的全部。   高珊珊脸上一脸冰霜,毕竟公司受挫,刚才又被老男人占便宜,没人会心里高兴。“回去吧。”她冷冷说着,拉起刘淑芬往里走。   走过门卫处时,她感受到一股炽热的眼光正看着自己,其实她早就注意到家里一直有人注意着自己,只是因为前段时间父亲去世,她很忙没有在意,她特意朝门卫室望了一下,是新来的一名年轻的保安,高珊珊知道他的名字,叫高安,见高珊珊看向了自己,他慌乱低下头,高珊珊心里冷笑了一下,往大厅走去。   高珊珊走到一楼卧室,手机响了,她抬手一看,是王朝阳的短信:“回到家了没?”俨然十分关心的姿态。   高珊珊回了一个:“刚到,谢谢王叔叔关心。”便如同扔垃圾一般,将手机扔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那张精致的脸,肩膀上一根灰白色的短发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定是王朝阳在靠近他的时候掉落的。   高珊珊回想着王朝阳那颗硕大的半秃的头靠近自己的情景,心中不禁觉得一阵恶心。“老东西……”她嘴里恨恨地骂着,将那头发弹开。   突然,窗边的影子吸引了高珊珊的注意,她知道是谁,在那里偷看。嘴角扯出一丝坏笑,她故意对着窗将外衣脱掉,雪白纤细的手臂及丰满诱人的胸脯半露出来,窗边的那对灼灼目光,此时仿佛着火般,在黑暗中发出幽暗而疯狂的光芒。高珊珊转过身按了一下按钮,窗帘缓缓关上。   第二天,高珊珊所负责的区域,便拿到了一单大的合同——这个客户原本是属于王朝阳所负责的区域,她知道,王朝阳在向自己示好。   这就像是结盟前的交换礼一般,高珊珊和王朝阳彼此心照不宣。下班之后,王朝阳约高珊珊来到了一间新开的高档西餐厅,华丽的装修、宁静的氛围和暧昧的灯光,一看就是情侣喜欢的地方,高珊珊皱了皱眉,尽量将自己的恶心感压下去。   “这里怎么样?”王朝阳有些得意的问。   “还不错。”高珊珊扯了扯嘴唇,勉强装出一副笑脸。   “这家的牛排都是当天从意大利空运过来的,肉质非常鲜嫩,值得一试。”王朝阳饶有兴致的介绍,他给高珊珊和自己都点了一份菲力牛排。   很快,服务员将牛排端上来,鲜嫩多汁的牛排在铁盘中滋滋作响,冒着热气,香味扑鼻而来。   高珊珊在王朝阳期待的眼光中切了一点放入嘴中,牛肉鲜甜充满嚼劲的口感传来,她微笑着向王朝阳点点头。   “这是这家店独有的红酒,据说是老板自家的酒庄出产的,非常不错,别的地方买不到。口感爽口,你试试。”王朝阳显然性质十分高涨,他亲自给高珊珊斟了一杯酒放到她手边。两人碰了一杯,高珊珊轻轻抿了一口后,放下了酒杯轻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了?你不开心?”王朝阳略微向高珊珊探过去,一脸贴心的样子。   高珊珊微微低下头,原本明艳的五官此时有一种忧愁的柔弱之美。   “如今公司完全被杨恒掌握,我就算使尽力气,也只能勉强在鸿天集团站住脚跟,想想父亲对我的嘱托,一直觉得辜负了他。我要是个男孩就好了。”高珊珊说这话不仅仅是为了博同情,也是她的真实感想。    ☆、第 16 章   多年以来,作为鸿天集团董事长的高德民一直只有一个女儿,刘淑芬身体弱,生了高珊珊之后便再也没能怀上,家族为此一直希望高德民能再找人代孕,甚至要刘淑芬和高德民离婚,就是希望高德民能够有一个儿子,为此刘淑芬承担了不少压力。   高德民和刘淑芬感情很好,以往他们对高德民提出这些想法时,高德民往往都是一脸不高兴的一口回绝。   到了后来,见高德民年纪大了,他们想让高德民再要孩子的想法也就打消了,而高德民也一直将希望寄托在高珊珊身上,将她当成男孩一样抚养。   只是男孩和女孩总归有些不一样,公司遇到的挑战越来越大,而自己身体不济的高德民不得不越来越仰赖于集团中的年轻一辈,而其中的佼佼者便是杨恒,从最初的欧美市场业务,到后来与欧美贸易息息相关的国内核心的制药部门逐渐被杨恒所掌控,包括国内涉及到的一些重要人脉资源的大理,杨恒都开始插手。   到了后来高德民已经发觉杨恒在美国掌握的资源太大,想用各种方式将这些资源的掌控权夺回来,怎奈身体已经不济,那时候他就意识到了杨恒的野心了,可以说临终前他虽然鸿天集团嘱托给高珊珊,但是他自然知道高珊珊作为一介女流,很难和杨恒这些厉害的男人们抗争,未免有些死不瞑目的意味。   王朝阳见高珊珊如此低落,忙安慰道:“你别沮丧,待在鸿天集团,我们总有机会把杨恒搞倒的,到时候,鸿天集团,还是你们柳家的。   虽然吴克礼他们这几个小人,不知道收了杨恒的什么好处,对他服服帖帖,但是我相信,只要等着机会,抓住杨恒的一个错处,我们到时候便一举反扑,只要杨恒一倒,董事长的位置,一定是你的。毕竟董事会里面很多是和老柳一起打天下的元老,到时候他们会倒向你这边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杨恒这人做事滴水不漏,他牢牢的把在美国的资源,还有制药厂的核心部门攥在手里,这样下去他的控制力越来越强,根本没法找他的错处发难。”高珊珊叹了一口气,王朝阳说的这些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每次一想,便觉得希望渺茫。   王朝阳一脸神秘地摇摇头,脸上是一脸老谋深算的自信:“你太悲观了,俗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虽然他掌握着核心部门,但是他掌握的这些东西,也有可能给他带来致命的威胁。”   高珊珊看了看王朝阳,他说的意思高珊珊自然明白,多年以来,靠制药起家的鸿天集团,本身的业务中就有某些灰色的部分——在制药部门内部,有一个秘密的制毒工厂,多年以来,这制毒工厂所制造的毒品不仅仅供给本地的娱乐场所,并且相当一部分走私到了国外,杨恒之所以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拓展欧美市场,毒品提供作为筹码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整体情况高珊珊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是跟着高德民这么多年,她自然也是知道一二。   杨恒接收欧美分部之后,很快就将制毒工厂全权掌控在了自己手里,当初高德民之所以能放手,一部分原因是作为杨恒拓展欧美市场对鸿天集团贡献的奖励,另一方面,这制毒工厂虽然有利,但是其危险程度来说,如同一颗□□一般,高德民也乐于将这颗□□转移给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杨恒。   只是没想到他野心这么大,竟然想将整个鸿天集团吞了,这点当时没有想到的高德民,后面恐怕也是后悔的。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毒品交易这部分,在A市已经延续多年,除了偶尔有无关痛痒的人员被抓,整体上这片业务是处于相对稳定的安全地带,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当地商政界与毒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主要毒品需求地的地下赌场及部分娱乐场所、酒吧由背景深厚的黑帮掌控,多年以来这项交易牵扯的复杂利益关系让这个微妙的平衡一直保持着。   就如今而言,杨恒回国之后也迅速接管了之前高德民所掌握的相关关系,特别是警方这块,A市最大的警察头目,警察局局长也就是段浩然的父亲,一直以来也卷入了这部分毒品交易,从中间所得的利益中分一杯羹。   所以王朝阳的说法,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如何让这颗□□爆炸,如何让自己不受这种爆炸袭击,减少对鸿天集团的影响,都是问题。   不过高珊珊总算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她知道,后面从这条突破口出发,总能找到机会的。   这样一想,她心情多少舒坦了一点,举起酒杯和王朝阳碰了碰,喝了一点酒之后,她说道:“王叔叔,姜还是老的辣。这点确实可以成为一个突破口啊。”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这项业务毕竟也是鸿天集团的一项经济来源,甚至可以说是支柱,再说涉及到这么多的利益,恐怕我们想弄杨恒,没那么容易呀。不过,王叔叔你肯这么尽心尽力为我出谋划策,我当真是感激得很哪。”说着她脸上带了一丝假惺惺的感激表情。   王朝阳自然不傻,他这么尽心尽力,一方面,确实垂涎于高珊珊的美色,另一方面,高珊珊只是一介女流,对于鸿天集团,他也是早有野心,控制了高珊珊,再通过高珊珊控制鸿天集团,这便是他的绝妙计划。   “你错了,牵扯这么多关系的,只是制毒工厂这项业务,不是杨恒这个人,我们如果不影响各方的利益,是杨恒掌控还是其他人掌控,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王朝阳显然早有筹谋。   高珊珊内心不禁一惊,看来这个王朝阳的实力她低估了,不露声色露出一个笑容之后,她又敬了王朝阳一杯:“王叔叔越说我越觉得有底了,我敬王叔叔一杯。”   柔柔一笑之后,一仰头,手中的酒喝了个见底。   王朝阳自然十分得意,吃过饭后,王朝阳结账之后,两人走出餐馆。王朝阳看着高珊珊那年轻丰满的身体,眼中闪耀出了一丝有些急迫的光芒:“楼上有个很不错的酒吧,要不要去坐坐?”   高珊珊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现在已经是八点多了,再去上面坐,就意味着今晚她回不去了。   虽然今天王朝阳亮出不少实力,但是在得到实际好处之前,高珊珊可不愿意轻易献身。高珊珊决定先和王朝阳打迂回战术,等以后实在有需要了,这还能成为一张王牌:经历了不少男人,高珊珊自然知道他们的心理,越是得不到的,会越发激起他们想要的心理。   她笑了笑,有些撒娇道:“今天就不去了,刚才吃饭喝多了点,吹了点风之后有些头晕,想早点回去了。”   王朝阳将心头的失望不露声色的敛去,露出了成熟男人那种独有的把控局面的笑容:“好吧,你早点回去休息,我们下次再来。”   将高珊珊送上了拦住的车,道别前在高珊珊脸上飞快的吻了一下,他心里算是得到了一丝平衡。   看着远去的汽车,王朝阳站在路边点燃了一根香烟,这高珊珊比他想象中要精明,像是一条多疑的小鱼,不过他王朝阳有的是耐心,等他拿到杨恒弱点的那一天,就是高珊珊委身于他的那一天,他等待着机会将高珊珊拿下。   这天,杨恒吃过早餐便去往公司,而小杨近期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已经被杨恒派往美国出差——当然,还涉及到覃伊母亲的事,她母亲最近病情恶化,急需要接受手术,这让杨恒忧心不已。   原本杨恒下了对覃伊的禁锢令,不允许她外出,不过被囚禁的覃伊选择了绝食作为抗争——往往这种情况下,杨恒最终都会妥协。加上考虑到让她一直呆在屋里,也不利于她的健康,他终于允许覃伊外出,不过时间仅限于早上8点到下午6点之间,并且安排了手下,一个叫王涛的木讷年轻人,作为司机,实际上也承担着保镖和监视人的作用。   这几天在看张爱玲的《小团圆》的时候,覃伊总是会想起那本《半生缘》,那本离开美国前段浩然送给自己的那本书,里面夹着她的手绘书签,那张画着她们肩并肩坐在江堤草坪上的书签。   她离开美国前太匆忙,没有将这本书带走,因此她念念不忘了好久。而今她又回来,不禁动了去把这本书拿回来的心思,如果她没记错,这本书应该放在她卧室靠窗户的书桌上。   等杨恒的车出门半小时后——覃伊确定杨恒一时半会不会出现,覃伊让王涛开着车出门了,车子开上沿江的高高的堤岸,走了十分钟之后,便看到右边路边挂着的指示着往老城区的路牌,覃伊示意王涛右转,下了高堤。   沿着主干道一直往前,经过大片的工业区之后,便看到了熟悉的蓝山中学大门,再往前,转入小路,穿过几条巷子,便到了一条延伸到只有几户人家的小片住宅区的路前,从那里进去,便是覃伊过去的家,她让王涛在路口停了车,独自一人走下去。    ☆、第 17 章   覃伊看着周围这一切,好像没有变化,又好像变了太多,具体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   她沿着两边种了香樟树的小路往前走,离开之前,这些香樟树还弱小得如同初生的嫩芽一般,如今却已经有了郁郁葱葱的意味了,两边间或的旱地如今也被一些简易的棚改房占领。   她往前慢慢走着,以前她总是和段浩然一起推着车在这条路上边走边讨论题目,覃伊仿佛看到了那时候的段浩然,他利落的短发,还有开始显现阳刚之气的下颌角线条,那时候的他如同冉冉升起的太阳一般,耀眼而充满活力。   覃伊有些愣神,从回忆中醒过来的她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原来的老屋门前。红漆的大门因为风雨的侵蚀,已经变得斑驳,红色的漆块掉下来,露出里面已经部分腐朽的暗褐色木质,中间的圆环拉门和铁锁锈迹斑斑,锁上原有的雕刻和花纹都已经因为铁锈而模糊不清,褐色的铁锈随着雨水往下流,在门环下面留下一片印记,覃伊第一次发现,这栋房子竟然已经这么陈旧。   她走到窗户前,意外发现窗户已经被人撬开了——被盗对于常年没有人居住的房子来说,并不是新鲜事。她试着推开已经被撬开的窗户,一股常年没有人居住产生的阴森之气袭来,她望了望窗台下的书桌,那上面空无一物。   有些不甘心的覃伊,隔着窗户在整个房间四周看了看,幽暗的光线让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房间正对面靠墙的床褥因为潮湿发霉颜色已经灰暗,左边靠墙的书架也已经陈旧,上面的书仿佛死去多时的尸体,失去了往日的活泼,被一层厚厚的灰尘覆盖。整个房间沉默而悲伤。   她找了一圈也没能看到她的那本书,那是一本淡灰色装帧封面的书,正面印着张爱玲的照片,覃伊记得很清楚——那个充满才华的女人高傲而疏离的笑着的照片。可是没有,她记得那本书确实放在书桌上的,甚至还是摊开着的,中间夹着她那张书签,如今书桌上确实空无一物。   扒拉窗户半天的覃伊,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受她的书已经没了的事实,虽然不知道什么样的小偷竟然会偷走一本半旧的书,但是确实,她的书消失了。   覃伊有些失落地转身,一个男人出现在旁边的巷子口,下一秒她的心差点骤停、全身血液如同凝固一般,她顿在那里,他的背影像极了段浩然。   覃伊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所幸男人径直往前走,很快消失在了她家旁边的巷子中,对近处的覃伊的剧烈反应浑然不知。   覃伊捂住胸口,此时心脏在胸腔中如同受到惊吓般正在狂跳,覃伊甚至能听到那一声声有力的咚咚声,覃伊忙转身,匆匆朝前方走去。   “快开车。”覃伊的声音急切而有些害怕,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追上她似的。直到车子开出了巷子,快到学校,覃伊的狂跳的心的余韵还残留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害怕,像做错事怕被家长发现的小孩子一般,意识到她对过去,对段浩然仍那么在意,她摸了摸自己热热的脸颊,对自己的没用感觉到一丝懊丧。   回到家的覃伊有些闷闷不乐,不知道是因为碰到那个疑似段浩然的男人,还是因为自己没能拿到那本书,吃饭的时候她也只吃了一点点。覃伊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杨恒的眼帘,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今天外出了?”   “嗯。”覃伊挑了一口饭,低声应了一声。   “哦,去哪儿逛了?”   覃伊最讨厌杨恒这种装出来不经意实际上带着探寻的问话,她带了一丝嘲讽:“你去问王涛不就行了?他的作用不就是这吗?”   “你……”覃伊总是轻易能知道怎样让自己不快,杨恒忍住想发火的冲动,他不想和覃伊吵架,眼下工作正忙,他正要接洽一个大客户,那是一笔巨大的买卖。他没有再说话,默默将饭吃完后,便站起身走回书房,那是他办公的地方。   “我明天去B市出差,一周左右回来,这段时间小王一直陪着你,我留了张卡在你房间,里面有十万块钱。”交代完之后他便回到了他的工作世界。   覃伊一个人呆呆坐在书桌前,手里的《小团圆》怎么也看不进去,原本只是偶然想起的那本书,如今专程去找,确定已经丢失之后,她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心里空伊伊的,也许是因为潜意识中一直以为它在那里,只等着自己过去取,如今却发现它已经不属于自己,所以才这么失落吧。   归根到底是因为放不开过去吧,覃伊想起她和段浩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那个在段浩然家一起做作业的夜晚,想起他们在高堤上依偎着直到月亮爬上来,没有比那个时候更纯净、更美好的时光了,那时候他们彼此那么深爱着对方,心中一点杂念也没有,一片纯净。   她又想起她和段浩然分手的那个晚上,想起他拍打着栏杆痛苦的样子,她的心中如同拧在一起一般疼痛,她趴在桌上,压抑着自己的哽咽,瘦小的身子在颤抖着,门外一个男人静静站立,看着这一切,他冷酷的凤眼中闪过一丝心痛。   他转身走回自己卧室,给远在美国的小杨打了个电话,那边正是凌晨时间,不过接到电话的小杨语气中并无一丝不耐烦或者意外,仿佛这个点接电话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喂,那边情况怎么样?”   “公司业务都正常,这个月我们的客户又扩展了不少,MARK把这边管理得很好。”小杨报道着。   “嗯。”杨恒应了一声,表示满意。“覃伊母亲怎么样了?”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毕竟美国分部那边的事情,每周都有相关数据报表传过来,并不特别让人担心。   小杨沉吟了一下说道:“情况不太好,医生说病情正在恶化,眼看——”   “眼看什么?”杨恒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急切。   “医生说,她最多只有两个月可以活了。”小杨将这个沉重的情况说了出来。   “不行,用最先进的仪器最贵的药,一定要将她救活,我不许她死,听到了吗?”杨恒的语气,恢复到了长期作为老大和发号施令的人的那种霸道和蛮不讲理。   不过小杨并不会被这种语气吓到,他依然保持着他最珍贵的品质,那就是理智:“我已经和医院交待了,不过你们必须做好心理准备,毕竟如果老天要夺走一个人,我们没法和老天对抗。”   杨恒低头叹了一口气,小杨说的他何尝不明白,只是他无法想象如果覃伊知道了这件事会怎样。   “总之尽力拖住,不惜一切代价抢救,还有这些情况都不要告诉覃伊,就和她说情况稳定,知道了吗?”   “嗯,知道。”电话那边小杨沉静的声音传来。   杨恒挂断电话,坐在窗边点燃了香烟,灯没有打开,整个房间处于黑暗之中,以前杨恒作为孤儿寄人篱下的日子,他经历了无数个在黑暗中独自难以入眠的日子,如今他得到的财富权利地位已非往昔能比,但是他仍然喜欢在黑暗中思考,黑暗让人觉得安全,让人能沉下心来保持冷静,作出明智的决策。   此时对着窗户坐着的杨恒却有些心烦意乱,当初那件事,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他别无选择,后面他一直在力图弥补,对待覃伊和她母亲小心周到,然而覃伊却一次次伤透她的心,对着他的致命弱点一次次进行攻击,惹他发怒,惹他疯狂。   她如同一只桀骜难驯的小马驹,两人相互折磨了十年之久,一直以来他以为有一天覃伊会明白他的心,会感动,而如今他开始产生了怀疑,也许命运注定了这辈子覃伊不能属于他,这么多年他连看到路上吵架的夫妻都会感到由衷羡慕——虽然吵架,杨恒能感受到他们相互属于对方而产生的骄傲和任性,他回忆自己和覃伊这十年,哪怕一点温馨片段,都没有,除了互相伤害,就是一片空白。   杨恒心中只觉一阵疼痛,也许他错了,也许他应该放覃伊自由,也放自己自由。   他将夹在手指中的香烟送入嘴边,抽了一口。喷出的烟雾绕着他徐徐腾升。可当他一想到如果这个屋子里没有了覃伊——那种可怕的空荡荡的孤单,他不愿意尝试去想,他不能没有覃伊,不能。   他掐灭香烟,大步走出这黑暗的屋子。    ☆、第 18 章   近来王朝阳越发不加掩饰对高珊珊身体的急不可耐了,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里,王朝阳总是有机会便与高珊珊发生有意无意的身体碰触。   他想要什么,高珊珊自然是心知肚明,对王朝阳的行为,她心里虽然厌恶,但是并没有撕破脸皮,仍是虚与委蛇。   毕竟他对自己还有可利用之处,另一方面,她没有让他得逞,尽管他有过多次暗示,比如一起吃过饭之后便会试探性的邀请她去酒吧,或者问问她是否要参观他在某个风景绝佳地带的别墅,她知道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最后男人都会愿意以越高昂的价格得到。   她等待着那个足以让她心动的高代价——她要收回对鸿天的掌控权,要报复杨恒,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事情比这个更重要。   这一天终于到来,一天上班时,高珊珊早早收到了王朝阳的邀请,说新开的商业城中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烤肉店。   高珊珊毫不犹豫接受了邀请,因为王朝阳在短信中提到,有好消息告诉她。下班之后,高珊珊稍微处理了几件事,便来到停车场,一下电梯,便看到了在一旁等着的王朝阳,见到高珊珊他给了一个眼神示意,便上了车,高珊珊开着车紧随其后。   将车停到停车场之后,他们来到电梯前,一起走进电梯后,王朝阳的手便不着痕迹地抚在了高珊珊的纤腰上。   高珊珊对自己今天穿着的紧身黑色连衣裙很满意,自己的丰满而凹凸有致的身材被很好地凸显出来,她能感受到王朝阳看着自己的那分外炙热的眼光。   电梯到了9楼停下,走出电梯往前走,穿过中央商区,再往左转,便看到了王朝阳所说的那家烤肉店,这家店设在角落,整体装修色调偏暗,是那种低调而不失华丽的风格。   穿着民族特色服装的服务员在门口热情地弯腰鞠躬欢迎,经理带着他们来到一间用精美木雕镂空屏风隔出来的雅致小包厢,整个餐厅虽然有不少人,但是由于这种隔开式的设计,并不吵闹,隔间的私密性也非常好。   “怎么样?”王朝阳的语气里有一丝得意,他望着高珊珊一脸期待嘉许的表情。   “还不错。”高珊珊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热情而不失骄傲的礼仪性的微笑。她的重点可不是能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吃到什么好的烤肉,她只关心王朝阳在短信中所提到的“好消息”。   王朝阳吃饭的兴致却很高的样子,他耐心地拿着菜单细细挑选,并一一征求高珊珊的意见。   “来两份精品五花肉怎么样?”   “好啊。”   “雪花肥牛也两两份吧?”   “行。”   “鸡胸脯呢?”   高珊珊有些忍耐不住了,她一向是一个急性子。“你决定就好了,说真的,你说的那个好消息是什么?”   王朝阳脸上露出了那种属于年长人特有的看穿一切的慈祥笑容,这种似乎得胜者的姿态让高珊珊十分不悦,不过她没有表露半分——她一向善于隐藏情绪。   “年轻人,就是性急。菜还没点呢,晚饭可是很重要的。”他继续翻弄着菜单,勾选着。高珊珊只好不再说话,等着他点菜。   “这次我得到一个消息,杨恒那边,近期会有大动作。”边给高珊珊斟酒,王朝阳不痛不痒地便将这个重大消息抛了出来。   高珊珊露出了试探的神情:“你是说?”   “是的,是制毒工厂那边。”王朝阳凑过去,压低了嗓音。   高珊珊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将杨恒拉下马的好时机,她有些喜出望外,机会来的比她想象中早,她有些兴奋,第一次主动翻弄着架子上的烤肉,并亲自给王朝阳夹了一块。   “我们应该怎么做?”   王朝阳将一块肉放入嘴里,细细咀嚼,又喝了一口真露,才慢慢说道:“具体的交易细节还没有得到消息——不过,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策反了。”   “怎么个策反法?”高珊珊并不想去看王朝阳那种近乎是有些过于小心的咀嚼方式,这会让她想到那些掉光牙齿的老人的可怕姿态,她低着头翻弄着烤肉。   油脂在烤架上被炭火逼出,随着滋滋声,烤肉的香味传来,原本细滑的烤肉边缘由白色变成焦黄色,并慢慢卷起——她夹了一块烤肉放入嘴中,然而烤肉的美味被她等待王朝阳回答的急切心理掩盖,她实际上有点食不知味。   “之前说过了,这个交易涉及多方利益,并且上面已经被打通,所以我们要做的是一,不能破坏他们的根本利益,这意味着如果要搞倒杨恒的制毒工厂,要有新的替代,二是要让上面倒向我们,接受新的制毒工厂。”   王朝阳这样一说,她便明白了许多,不过这件事牵扯很广,要协调的利益更是复杂,她深知以自己的力量无法办到,这个时候她更需要投靠王朝阳——他有着广泛的人脉关系,并且有一颗老奸巨猾的脑子。   高珊珊露出了甜美的微笑,给王朝阳斟满酒,他们碰了一杯。“王叔叔,你真厉害,你这样一说我明白了不少,不过新的制毒工厂好找,可怎么样让他们能认可,可是难办啊。”   王朝阳有些得意,喝了不少酒的他脸上开始露出健康的红晕:“这个你就不用担心,我到时候会带你去一些酒会,认识一些人,这些事情,通过我的人脉关系,加上一定的金钱和利益的期许,应该是能办到的。   ”   “不过,警察那边,我暂时还没有能搭上那边的人,据说杨恒和段局合作多年,已经形成很坚固的合作关系,恐怕这会是我们行动的最大的一个障碍。”王朝阳低头沉吟着。   警察局长高珊珊自然知道是谁,那就是段浩然的父亲段安民,高珊珊在脑中飞快盘算着,一个计划悄然形成,她笑了笑:“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现在先把能做的准备都先做好。”   高珊珊的笑容,在灯光下格外妩媚,王朝阳有些愣神,他忙伸出手覆上了高珊珊的手,脸上是心照不宣的笑意:“是的,珊珊你真会安慰人。”   高珊珊尽管内心十分厌恶,却并没有表露半分,手也没有抽出来,仍是对王朝阳一笑。   “那今天晚上,你就不要回去了吧?”王朝阳脸上一脸急不可耐的暧昧,他眼中发出如饿狼般贪婪的光芒。   这次,高珊珊没有再拒绝,她微微点了点头,作出羞涩状表示首肯。   吃过饭之后,王朝阳急急买了单,他拥着高珊珊的腰,在服务员暧昧目光的目送下走出餐厅,这次他们没有再分道扬镳,王朝阳带着高珊珊径直上了20楼的一家豪华酒店。   王朝阳尽量让自己显得威猛,动作也异常的温柔,但是他那在幽暗灯光下依然可以看出的斑白的两鬓,虽然保养良好但是仍然显露出来的腹部赘肉,还有老年人所独有的让人觉得恶心的类似软体动物般的松弛皮肤的触感和陈旧的气味,都让高珊珊恶心得要命,在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她竭力收敛自己的厌恶,贡献出如奥斯卡影后般的演技。   直到王朝阳在她身旁沉沉睡去,发出老年人风格的非常吵人的鼾声,高珊珊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她并没有流泪,只是死死握着拳头咬着牙,她心里闪现出一个个面孔,包括段浩然、覃伊和杨恒,她恨他们,还有旁边这个老头,她心里默默发誓,要让她们得到应有的下场。    ☆、第 19 章   覃伊坐在餐桌上,拿起一块吐司放进嘴里,看到杨恒提着箱子走下楼梯,她才想起来他好像跟她提过要出差几天的事情。   “我走了,这几天你要注意安全,出门让小王陪着你,有事打我电话。”杨恒望着覃伊嘱托着。   “嗯。”覃伊的眼睛并没有离开手中的报纸。   杨恒眼神闪过一丝失落,他往门口走去,小张上前接过了他手中的行李箱。   吃过早餐后的覃伊拿了本书,走出大门,走下台阶,便是一片精心修建的小花园,已经是初秋十分,挨着墙院种着的紫薇花已经凋谢,唯有那片月季依然灿烂。   天气很好,抬头望去,高远无垠的天空如同一块深蓝色的纯净宝石,太阳晒得覃伊有些懒洋洋的,她坐在实木椅中,像道士那样盘着腿,双手将书打开——那是对她来说非常舒服的一个姿势。   她看的非常认真,几乎是入迷。直到王阿姨加大了嗓门,她才反应过来,转过头,只见王阿姨在客厅朝她招手,她下了椅子走过去。   “小姐,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覃伊接过了王阿姨手中的物什。是一本书,覃伊拿到手跟前瞧了瞧,在强光的室外下,她的眼睛好不容易调整到合适的光线。   是一本《半生缘》,封面虽然已经泛黄,但是这半旧的感觉,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让她升腾起一种几乎胆怯的直觉,她的手微微颤抖着翻开书本,一张尾巴上系着红色彩带的卡片飘然落下,掉落在她脚边,熟悉的画面呈现在她眼前,书签上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十几年不变,仍在守护着半空那轮明月。   直觉得到确定,覃伊将书签捡起放回书中,她的心脏开始狂跳。“那个人呢?”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里的情绪,不显得那么异常,但是仍掩盖不了她的急切和紧张。   王阿姨有些诧异,不过仍回答了:“他已经走了,说来也怪,他好像专门等着我似得,出去买菜一出门就碰到了他,他让我把这个给你,也不说是谁,交给我就走了。”   覃伊没有再说话,她紧紧抱着那本书,以一种将恋人拥入怀中的姿势,这本书上熟悉的气味,让她仿佛一下子回到十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纯真幸福的时代。   那天她没有看错,那个人确实是段浩然,他去那里又是做什么?十年了,他已经有了一个温柔漂亮的妻子,有了他们的孩子,难道他还没有释怀?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要找这本书?他跟踪自己,为什么却不出来相认?覃伊一时间思绪万千,自从上次因为赵婉儿的事情不欢而散之后,覃伊已经决定再也不招惹他们,再也不会与段浩然有任何瓜葛了,虽然上次的事情,覃伊知道赵婉儿有故意陷害的成分,但是作为一个意识到威胁的妻子,将认定的敌手驱赶出自己的领地,覃伊理解她的做法。   虽然偶尔怀念过去,但是覃伊已经尽力做到心如死水了,而如今段浩然又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心中有些难以平静。   突然,书本顶端略粗的缝隙吸引了她的注意——还有什么东西夹在书本里。覃伊翻开一看,竟然是一张以自己身份订的机票,机票是从本地机场到云南的,出发日期是明天。旁边还有一张小纸条:完成这个约定,然后我们再真正分手。   覃伊的心开始剧烈颤抖,那时候段浩然跟自己介绍着大理有名的风花雪月的情景历历在目,他还记得,他还记得。那天段浩然那样失望地看着自己,如同一把尖刀插入自己内心,而现在他却若无其事地出现,不由分说地将机票买好。   覃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感受到了自己面对这张机票内心的期待,这张机票,如同发酵粉,将十年前段浩然的约定,在覃伊心里发酵,让她迫不及待。   仿佛只要履行这个约定,和段浩然一起回到当初约定的地方,他们就能回到过去的那段日子,虽然短暂,但是这其中的美好让她甘之如饴;另一方面,段浩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如果赴约,那便有了一种破坏别人家庭的不道德的感觉。   可是想想段浩然也说了,完成这个约定之后一切都结束,到时候他们再无瓜葛,这样想来也并不算破坏别人家庭。然而覃伊也意识到了这只是一种为自己不道德行为驱散良心不安感的一个借口,她知道,段浩然也明白这点。   “算了,已经结束,这样做赵婉儿不会开心的,况且,如果杨恒知道的话……”覃伊不敢想下去,她飞快跑上楼,将书放到了床头柜的抽屉里面,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机票的事情。   然而接下来一整天,她都心不在焉,不在状态,甚至因为直接将滚烫的汤喝入嘴中而烫到舌头——她无法不去想这件事。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更是难以成眠,以前的各种回忆涌上心头,而最终都会回到关于风花雪月的约定,她不由自主的一次次对旅行展开遐想,等她反应过来,强行中断自己的想法之后,不久,她又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遐想中,而后又一次粗暴打断自己并对自己自我谴责一番,这样知道过了半夜,她才勉强迷迷糊糊睡去。   而清晨四五点她又醒来,神使鬼差般,她起身开始收拾行李——万一有什么情况发生,自己不得不去呢?这样也好做个准备。   她内心这样安慰自己,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覃伊越来越坐立不安,她蓦的站起身,提上行李朝门外走去——她知道,自己今天如果不去,可能会后悔一生,这样的结果她没法保证自己足够坚强能够承受。   覃伊走到车库,王涛便适时出现了。“小姐,你去哪?”他望着覃伊手中的行李箱。覃伊嘴上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我去机场,具体去哪不会告诉你的,你大可以现在打电话给杨恒。”   她已经豁出去了,即使杨恒现在在她面前,也阻拦不了她的离开。好在王涛并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打电话,只是淡淡说道:“那我送你去吧。”   他走过去,一把接过覃伊手中的行李箱,打开后备箱将行李箱放了进去,覃伊不再说什么,拉开车门,默认了王涛的做法,她知道王涛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替覃伊办好托运手续,看着覃伊走进安检队伍后,王涛才转身离开。紧张与期待让覃伊有些兴奋,今天她会看到段浩然,到时候又会怎样呢?明显,他是恨自己的,覃伊知道。这样一想,覃伊开始有些害怕,不知道到时候该如何面对。   然而登机之后,覃伊并没有看到段浩然的身影,左右前后看了都没有——虽然她旁边的位置空着,但毕竟航班未坐满的情况是很常见的。   落座后过了十分钟之久,直到飞机上忙碌的人员都已经安定下来,广播中也在播放着飞机即将起飞的消息,覃伊心里已经开始有些失望或者说松了一口气——也许段浩然今天不回来了。   “麻烦让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覃伊一抬头,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穿过走道上的空姐身侧,朝自己这边走过来,正是段浩然,他穿着一身休闲的T恤和运动长裤,让他看起来仿佛还是那个十几二十岁的青葱少年。他在覃伊面前停下,对她示意了一下。   覃伊侧着身,段浩然走进去,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覃伊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转过脸去,段浩然那鼻子而挺拔得如同漫画中人物的鼻子,几乎要碰到自己的脸,他们凑得那么近,连段浩然那浓密的眼睫毛的翕动,覃伊都能感觉到,看着段浩然那熟悉的侧面,除了多了一丝男人的成熟,段浩然仿佛还是以前的那个耀眼高中校草。   覃伊有些辛酸,她不能多看,忙转过脸。“怎么了?”段浩然的声音温柔而关切。   “我们这样好吗?”覃伊几乎是包含着泪水。   “我们假装还是十年前,好不好,不要想其他的。”段浩然的眼中满是恳求,他几乎是哽咽着说出的这句话。   “你不恨我吗?为什么?”覃伊眼前浮现那天段浩然带着失望和恨意望着自己的眼神,她的眼眶一热。   段浩然的手握紧了,他何尝不希望自己能恨覃伊恨得这么彻底,那天赵婉儿的事情,他其实知道覃伊并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恨让他做出了那样伤害覃伊的举动,看着覃伊受伤的表情,他的心里又何尝好过?   直到那天他看到覃伊回去老屋,他知道她是去寻那本书,心里的某个角落开始融化,困扰他十年的执念让他鬼使神差地买了机票。   他有些无力地摇摇头,而后强颜欢笑地对覃伊说:“伊伊,你今天真好看。我们能不能只说高兴的?”   她今天没有化妆,虽然过去了十年,但是段浩然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他知道,他还是那个覃伊,那个梨涡浅笑的覃伊,只是……自己。   霎时间覃伊感觉到了内心的崩溃,段浩然的语气,让她恍惚回到了十年前。   覃伊没有再说话,段浩然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想退缩,却怎么也脱不开。他们如同一对私奔的痴情男女,只是,十年的物是人非,流光暗转,又怎是一场两人的突然出逃所能抵抗的?他们注定失败,虽然心知肚明,却仍要固执尝试,这又是怎样一种悲情?    ☆、第 20 章   他们没有再说话,没有询问、没有质疑、没有怀念没有试探,覃伊将头靠在段浩然的肩膀上,好几次,她紧紧闭着自己的眼睛,却仍然控制不住泪如雨下,她不让自己内心的哽咽发出声音,一来顾忌公共场合,二来,她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段浩然,那样显得太矫情。她知道,她应该表现得洒脱一点,自然一点,若无其事一点,不然,这个旅行没法继续。   飞机降落前,覃伊终于已经平复了心情,控制好了情绪,她一脸平静,根本看不出哭过的样子,只是还是能捕捉到一丝忧伤情绪。   覃伊跟着段浩然坐上了机场大巴,一路上穿过高速,虽然都是城市,典型的西南地貌还是与以往看到的景象有些不同,偶尔看到奇特的丘陵地貌或者苗寨的吊脚楼,覃伊会指着窗外说一句:“看。”而段浩然便“嗯。”一声,再没有多余的话。   他们看上去像相伴多年,已经失去激情的老情侣。而只有覃伊知道,他们那时候的默契还在,不用多说,一个眼神,一个字,他们便能将此时的心情予以分享——哪怕只是对窗外一个路人的奇特穿着感到好奇,这种小小的兴奋都能彼此流传分享,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覃伊心情被微妙的快乐笼罩,从大巴车上走下来,面向着颇具风格的酒店的那一刻,覃伊对着天空伸出了双手,作出了一个像是要拥抱白云的动作,她在心里呐喊,替十年前的那个自己,“大理,我来啦。”这句问候亲切而多情,却晚了整整十年。   她那双清澈幽深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嘴角梨涡荡漾——时隔十年,段浩然又看见了这样的笑容。他有点恍然,心中有一丝甜蜜,继而便是无比的疼痛。   见到提着两大箱行李走到前面去的段浩然,覃伊喊道:“等等我啊。”   “快跟上,办完入住我们出来吃饭。”段浩然回头对覃伊说道,脸上,是一如十年前一般的宠溺。   早上从睡梦中醒来的赵婉儿发现旁边的被窝空荡荡的,段浩然又已经在清晨离去。   不过赵婉儿并不觉得奇怪,她已经习惯了段浩然的经常性突然消失——他的工作注定了经常要出差,况且昨晚他跟自己说过,要去云南几天。   虽然段浩然的业务很少涉及云南,但是赵婉儿并没有多想,她起床洗漱之后,走到厨房,打算给自己做点简单的早餐。   这时候,手机响了,她走过去一看,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的丈夫此时正和他的高中恋人在大理度假,你得采取行动,相信我,否则你会后悔的。”   赵婉儿想象着这条短信背后的那个人的形象和声音,应该是带着嘲弄式的不屑吧。赵婉儿的手开始有些颤抖,她坐了好一会儿,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她站起身,走回卧室,打开了完美地与墙壁融合的豪华的定制衣柜。   她用目光清点着段浩然的所有衣服,他的所有正装西服、Polo衫都在,而被她单独放在一边,很久没有动过的他以前作为男孩儿时候的旧衣服,却被带走了四五套。   赵婉儿有些无力的坐在床上,虽然不知道短信来自何人,出于什么目的,但是她知道,这是真的。她空洞地望着衣柜里那些衣服,原以为之前那出戏码,足以让段浩然远离那个女人,安心回到家庭,然而他却背着自己与她去度假——一种肚子的饥饿和内心受到威胁后的恐惧造成的胃绞痛席卷了她。   她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面对这个女人在段浩然心中非同一般,她的婚姻甚至可能受到威胁这一事实,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哪怕赌上整个生命,甚至肚里的孩子,她也要守住这段婚姻,守住她深爱的段浩然。   她几乎是挣扎着走向沙发,拨通了段浩然的电话。   大理的天空特别蓝,那种蓝是覃伊以前未曾见过的,带着淡淡的青色,如同一张华盖,将整个天幕盖住,地平线的部分略浅,越往上去越深,天空上一片云也没有,那片纯净的深蓝,美得夺人魂魄。   多好呀,如果当初他们十年前能够来这里就好了。覃伊心里有一些伤感,不过很快这丝伤感便被欢喜掩去。   段浩然说带她去特别有名的一家当地特色店,就在所住的客栈旁边,当然,他们这次虽然没有说什么,却心照不宣地开了两间房,分开一个人住一个房间。   一路上,这些人家门前都摆着精心侍弄的不知名花儿,让覃伊对这里人的生活态度有了新的认识——不管如何贫穷,他们依然保持着对生活的热情和想象,并努力将生活装点得更美好,这让覃伊很是佩服。   这个时候并不是旅游旺季,因此路上游客并不多,覃伊跟着段浩然往前走,他走路还是保持着那种类似十几二十岁男孩儿的略微有些漫不经心的姿势,这种漫不经心有一种天然的帅气在里头,那熟悉的高大背影让覃伊倍感温馨。   突然段浩然停住了脚步,他对覃伊做了一个让她稍微等一会儿的姿势后,跑向路边,那里有一个小摊贩推着车再卖棉花糖。   他付了钱,拿着棉花糖跑过来递给覃伊,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脸上那种期待和怜爱让人沉迷。   覃伊笑了,她接过棉花糖舔了一口。   “甜不甜?”段浩然眼角笑意溢出。   “嗯。”覃伊点点头。   突然,电话铃声响了,不是覃伊的。   “你的电话响了。”覃伊对段浩然说。   段浩然掏出手机看了看,有些抱歉的对覃伊说:“你去店里等我,先点好菜,免得饿着。我接个电话。”   他的表情有些小心翼翼,这让覃伊有些受伤,她还是勉强笑了一下:“没关系的,我去那里等你。”   说完便向前走了,而段浩然转身找了一个路边的僻静地方接电话。   覃伊走进店里,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走过来问她点什么菜,她还是想等段浩然过来一起,于是她对服务员摇了摇头:“我得等一会儿再点菜,还有人。”服务员理解地走开了。   等了十几分钟后,还是没有看到段浩然的身影,手中的棉花糖已经开始融化,覃伊有些着急,她走到门口往路上望了望,并没有看到段浩然。   也许只是因为有事要谈吧,再说段浩然现在也是职场人士了,他说不定有紧急情况,在哪个地方讨论工作,覃伊这样安慰着自己,她走回饭店内坐下,手里的棉花糖却再也没有心思吃。   又过了十多分钟,段浩然还是没有过来,服务员再次走了过来,覃伊不好意思再让人走开,她随便点了几个菜。   直到菜都上了,在她面前冒着热气,一直盯着门口的覃伊,还是没能看到段浩然的身影,也许他找错地方了吧,覃伊这样对自己说,她站起身,往外走,却发现周围只有这一家餐馆。   心里有一个不好的猜想,覃伊走回饭店,付了账之后慢慢走回客栈,手里还拿着那串融化着的看起来已经不蓬松而有些丑陋的棉花糖。   问过前台之后,她的猜想应验了——段浩然已经退房离开了,前台给她一个字条,说是段浩然留给他的,覃伊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对不起,家里有急事,先回去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房间的,她将手里的棉花糖仍在垃圾桶里,手上还残留着一部分融掉的棉花糖,黏黏糊糊的难受得要命,覃伊趴在床上,将头埋在臂弯里,像一只鸵鸟,她细瘦单薄的肩膀颤动着。   覃伊像生了病一样,在酒店躺了一整天,第二天她挣扎着爬起来,感觉自己的身体虚弱得在打颤——她已经一天多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   她走出房间,酒店外面有个小院子,那里面种着几棵老树,枝繁叶茂,即使在秋天,也仍是十分茂盛,覃伊走进院子,右边墙角靠着树,有个黑衣男子正在抽烟,看到覃伊,他忙侧过身子,背转过去。   覃伊眼中透出一丝厌恶,果然又跟来了么?她假装没有看到,径直向外面走去。接下来的两天,她独自去附近的景点看了看,大理三塔、蝴蝶泉、苍山、洱海,秀丽多姿的风景,浓郁的民族风情,段浩然说得没错,这里令人神往。   只是,面对这些美景,覃伊便有了一种“良辰美景更与何人说”的感觉,那是一种深深的孤寂感,提醒着覃伊,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再没有另一颗心属于她,和她一起体验这个世界,和她一起面对人生。   当然,那个时时刻刻跟在覃伊后面的黑影不算,那双监视的眼睛让覃伊心烦,虽然她知道他也只是奉命行事。    ☆、第 21 章   她没法再呆下去,匆匆买了回去的机票,下飞机之后,在行李提取处等行李时,王涛又适时出现,他尝试着帮覃伊将行李从托盘上接过,覃伊心中连日以来积累的疲倦与厌恶此时达到了一个顶点,她几乎是有些恶狠狠地说:“不用。”自己将行李近乎粗暴的从托盘上拖下来。   王涛有些讪讪地跟在覃伊后面,打到车之后,他也不由分说坐了上去,这让覃伊感觉更加恶心,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再次逮捕的逃犯,紧抿着嘴唇,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司机仿佛感受到了这种不和谐的气氛,一脸疑惧地望着覃伊。   王涛盯着司机,一脸冰冷地说道:“开车。”司机没有再说什么,发动车子,带着这对奇怪的男女离开了机场。   就这样,覃伊狼狈地回到了家——哦,不是家,只是她不得不囚禁于此的,杨恒的房子。她想着杨恒见到她又会是怎样的发怒还有探寻,她心头仿佛有一团烦躁而郁闷的火焰,她内心准备好了和杨恒见面后的一顿大吵,这是她能采取的唯一的一种主动防御措施。   然而直到她进门,看到黑洞洞的屋子,她才想起来杨恒出差了,还没有回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有一种失落感,覃伊有气无力地走上楼梯,打开房间的灯,看着空荡荡的一切,铺好的床褥、擦得一尘不染的衣柜、高大的穿衣镜,全部都那么安静和冰冷,一种无可言说的孤寂,如同腐坏了的尸体的恶臭,将她包围,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想喝酒,她想要伤害自己,一种想要堕落放纵的欲望席卷了她。   她冲进卫生间洗了个澡,从衣橱中选出最性感的一套衣服,再画了个浓浓的与这夜色十分相宜的烟熏妆,换上高跟鞋之后,她往楼下走去,她眼中满是无所畏惧的冰冷和歇斯底里的疯狂——她变成了一个如同□□一般的女人。   果然,到了停车场,王涛又以那种如同苍蝇般的不依不饶劲跟了上来。“不许再跟着我!”积累了一天的伤心委屈失落,在这个粘着自己不放的人面前变成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怒火,覃伊转头恶狠狠地说。   王涛不会被她吓唬住,虽然现在她看上去很凶,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个杨恒所心爱的女人,脾气一向软弱温和。   他继续跟了上去,正准备打开车门的覃伊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她转过身,走向王涛,一步步的接近他,过度的靠近让他开始慢慢往后退,极度的愤怒让覃伊露出了几近平静的笑容,她逼近王涛,伸出手一把抚在了王涛的胸膛上。   王涛如同触电般下意识往后跳开一步,他知道地下车库有监控,如果杨恒看到这个画面他会是怎么样的后果,他想想都不寒而栗。   覃伊有些肆无忌惮地笑了笑:“跟上来呀。”她知道王涛被自己震慑住了,往前走了几步又提醒似的说道:“今晚如果我再看见你……我会向杨恒好好报告的。”   开着车从后视镜看着一脸害怕再也不敢上前一步的王涛,覃伊觉得他如同电影中的小丑般,原来威胁人是这么有意思……她有些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边笑着边开着车冲出了大门。   覃伊车子刚使出林荫道,见前面路边停着一辆mini,一个身材丰满的女人靠在车上正抽烟,那模样十分妩媚。   她见到覃伊,伸手如同熟人般打了个招呼,覃伊正疑惑着,随着车子靠近,她看清楚那个女人的脸,虽然过去了十年,但是覃伊立即认出了那张充满自信的美艳的脸,竟然是高珊珊,她又向覃伊的车子挥了挥手,显然——她是专门在这里等着覃伊的。   这女人专门在这里等着自己,肯定没好事,她停下了车,从车上走出来,高珊珊已经在车门处等着她了,她向覃伊伸出手:“好久不见,覃伊。”   她上下看着覃伊,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快意,但很快敛去,并没有表露出来。   覃伊并没有和她握手,只是有些冷漠地问:“你专门在这里等着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出现?”她知道十年前自己的厄运是这个女人造成的,但是很奇怪的,她并不那么恨她,她只恨杨恒,对这个女人,她只是厌恶。   “我知道你住在这附近,我今天刚好在这边有事,想起了老同学,就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没想到我停车在这里抽支烟就等到了你,你说算不算缘分?”高珊珊将伸出的手自然地放下,又点燃了一根烟,一脸轻松地说着。   覃伊并不想多和这个女人说一句话,她感觉得到这个女人的狠毒,较之十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耐烦地说:“我和你可没什么交情,十年前的那件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做的,你现在又出现在我面前,恐怕又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吧?对不起,我没有兴趣奉陪。”   她再次打开驾驶室车门,准备离去,这时,高珊珊那涂着猩红指甲油的细长的手如同一条毒蛇一般攀上了覃伊的手臂。   感受到她滑腻皮肤的那一刻,覃伊不禁打了个冷颤,不过十年过去,她现在已经变得足够勇敢,她冷冷地望着高珊珊。   “不要这样好吗?十年前的事情,是我年少轻狂,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只能说,对不起。只是今天来找你真的是作为老同学,想叙叙旧。”高珊珊脸上露出了少有的诚恳表情。   覃伊并不吃她这一套,只是她突然对眼前这个女人演的这出戏有了兴趣,她想看看这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毕竟当年通过那样的手段,她也没能得到段浩然,从这个角度来说,她是一个比自己更加可怜的失败者,这样想着,覃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快意,她靠着车门,脸上露出了一副看戏的笑容:“哦,叙旧,好啊。”   说完便不再说话,而是望着高珊珊,等待她发话的样子。她的那种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让高珊珊有些尴尬,她发现,十年的时间,将覃伊变成了几乎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不过此时她没有心思再揣摩这些,她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于是她又笑了笑。   “你知道,十年前虽然有些不愉快,但是现在我和杨恒成为了在一家公司奋斗的同仁,这也算是缘分,我觉得很开心能和杨恒一起共事,他的能力很强,我们也都相信他能够给我们带来一个光辉的明天。”   她顿了顿,脸上换上了一副愁容:“不过,最近却有一件事困扰着我,我发现,杨恒掌握的业务里,有些不能见人的灰色地带。”   “哦,什么灰色地带?”不能否认的是,覃伊产生了一丝兴趣,那是作为人类都具备的基本好奇心所致。   见覃伊产生了兴趣,高珊珊心中涌上一丝得意,她凑近覃伊,一脸害怕而担忧的表情:“我发现他在运作制毒贩毒业务,并且还拥有一座秘密的制毒工厂。”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尽管在这空旷的路上,除了偶尔飞驰而过的车辆,并不会有任何能听到的行人。   “所以呢?”覃伊冷哼一声,继而问道。   “你知道,我和杨恒也算是十年的旧知,而你又是他的爱人,我们不能看着对我们很重要的人误入歧途不是吗?所以,我想问的是,你知不知道关于制毒工厂的事情,如果你知道的话,我们可以商量着和杨恒谈谈,我相信他会因为你而迷途知返的。”   覃伊这时才知道了眼前这个女人的真正目的,她露出了仿佛看完一场极度无聊的戏之后的厌倦表情:“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和你再叙旧了,再见。”说完,她几乎是很没礼貌的上了车,发动车子后绝尘而去。   对覃伊粗暴的态度,高珊珊仿佛并不生气。她望着远去的车子,露出了一丝近乎得意的笑,她知道,她这一番话如同在覃伊心头播下了一棵毒芽的种子,总有一天这棵毒芽会在覃伊心里破土萌发。到时候,杨恒也就离毁灭不远了……    ☆、第 22 章   在灯红酒绿,声色浮动男男女女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不安的夜店,吧台一角,几名男人围着一名年轻女子,这女子画着浓厚的看不清本来面目的烟熏妆,只有从暧昧灯光下依然能辨别的精致的脸部轮廓、挺拔的鼻子线条和修长苗条的身姿中能判断——这女子一定是一个十分标致的美人。   男人们脸上一脸猥琐的兴奋,不断给女子上酒,女子手边,已经有厚厚一踏钞票——他们以为这女子是那种职业的,虽然夜店很多,但是眼前这种姿色,喝起酒来又这么豪放的,自然也是十分难得。   他们心甘情愿掏出大把钞票,此时兴致已经到达了顶点。其中一位男子递给了女子一杯新上的鸡尾酒,这女子端起一酒仰头一饮而尽,从她那有些微微晃动的坐姿来看,她今晚喝的不少,已经醉了,这女子正是覃伊。   “厉害,真是厉害,奖励500!”随着这男子又从钱包中掏出几张钞票拍在覃伊面前,另一位男子又示意了一下服务员,他心领会神的递过来一杯白兰地,这类的事情他早已司空见惯,虽然并不那么道德,但是一方面这些女子既然独身来这种地方,她们就应该为可能的后果负责,另一方面能够给酒吧带来大把的收入,他们经理何乐不为。   覃伊此时已经有些恍惚,只觉眼前这些嬉笑着的男人有些模糊,转而他们的脸如同撑气过度的气球一般,不断扭曲变形,直至最后在自己眼前炸裂。   这种晕晕乎乎的感觉,是她需要的,她身体里面拒绝痛苦的悲鸣向她发出指令,当看到眼前别人递过来的酒后,她毫不犹豫地仰起头再次一饮而尽。随着喉咙间一股剧烈的刺激,仿佛要将她整个身体都缩紧的感觉之后,酒精充斥大脑带来的飘荡着的感觉袭来,很好,这就是她需要的。   “再来!”含糊不清的两个字从她喉咙间喊出,她只觉自己往后一仰,倒在了某个男人的怀中,那个男人适时的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部。   “你……放开……”覃伊下意识的要拿开那男子的手,不过手上轻飘飘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哪里能挣开。   “你干什么!跟我走!”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是谁呢?这么熟悉。覃伊只觉手被紧紧拽住,她感觉自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飘忽忽的被拽了出去,眼前男人高大的背影,还有他修理得十分干脆的后脑勺让覃伊下意识喊了出来:“段浩然?”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粗暴的拉着覃伊上了台阶,他如同将要狠狠惩罚自己犯了大错的孩子的家长一般,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那个覃伊,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覃伊没有顾得上考虑眼前怒气冲冲的男人,喝多了加上被粗暴地连拖带拽,让她此时更觉不适,只能如同一个布偶娃娃一般被段浩然带走。   眼前突然辉煌的灯光让覃伊突然有些眼睛不适,段浩然带着覃伊来到了旁边紧挨着的五星级酒店,开好房之后,段浩然打开房门如扔垃圾一般,将覃伊扔在了床上。   “你不是要钱吗?这,给你!今天晚上陪我玩!”段浩然怒气冲冲从钱包里掏出一大把钞票砸在覃伊身上。   这样暴怒而失控的段浩然,是覃伊从没有见过的,虽然此时的覃伊已经喝醉了,但是眼前男人的失望鄙夷,还有被钱砸在身上的痛感,还是让覃伊感觉到了一阵心痛。   “段浩然……”覃伊翻过身,纤长白皙的手抚上额头,似乎想将那种晕乎乎的不清醒的感觉驱散,嘴里却发出了近乎撒娇般的声音——那是多久之前的覃伊喜欢对段浩然使的招术啊,每当段浩然生气的时候,她只要这样一撒娇,段浩然便再也不忍对她生气。   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心已经迫使自己忘了,但是身体的本能却还在。   段浩然一愣,眼前的覃伊迷离着双眼,娇嫩的红唇发出诱人的光泽,她侧躺在床上对着自己,躯体摆出诱人姿态。开叉长裙已经堆叠在一起,露出了雪白纤细的腿。   “她便是这样诱惑男人的么?”段浩然只觉呼吸粗重,眸子中如同燃起了熊熊火焰,他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扑上去粗暴的扯掉了覃伊的上衣。   雪白光洁的背露了出来,右肩胛骨上那个“枫”字,也一览无余,如同一把锋利而冰冷的尖刀一般,这个字在提醒着段浩然,那个男人的存在,也在提醒着段浩然,这个男人是怎么样占有覃伊的。   “□□!”一声清脆的耳光,段浩然只觉自己的手在颤抖,他不能再看眼前这个女人一眼,多看一眼,他的心会碎掉的更加彻底。   喉咙里好像噎了一块又硬又干的石头,段浩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身走出了房间,他竭力睁着眼睛,不想让眼眶中那热热的液体流下来。   躺在床上的覃伊如同被扯烂的木偶,她漠然地望着散落在眼前的钞票,突然眼前一片模糊,她只觉奇怪,明明早已麻木的自己,此时竟然流下了泪水。   寂静!只有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空荡荡的房间。她如同一具死掉的尸体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回忆像潮水一般朝她涌来,她感觉到胸中酸涩涌动,她挣扎着跑向卫生间……   “呕……”趴在马桶旁,覃伊吐了个翻江倒海,而后,她如同虚脱了一般,靠在了墙边,冰冷的墙将寒意沁入她的肌肤,此时她清醒过来,只剩内衣的上身,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事情。   “□□!”段浩然的声音仿佛仍回荡在耳旁。   她自嘲的冷笑了一下,挣扎着起身拿起上衣穿好后,走了出去。   凌晨的街道已经鲜有行人,酒店旁一小小清吧里面,也只剩下三五个客人,音乐也安静了,给人冷清的感觉。   覃伊坐在吧台前,一杯龙舌兰下肚,那种热腾腾的感觉涌上来,她又叫了一杯,静静喝着。   吧台呈半圆弧形,整个卡座区也依照吧台分成了三个部分,覃伊右边的卡座一角,是一名男子,他端了一杯鸡尾酒慢慢喝着,由于背对着自己,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虽然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是覃伊想,在这么晚的深夜,一个人在这个气氛有些伤感的酒吧独自一人喝着酒,他的表情应该也是伤感的吧。   覃伊的斜对面,左边那片卡座区的前面,是一个年轻女子,留着利落的短波波头,她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已经是半趴在桌上了。   看来,这个点在这里喝酒的,都是和自己一样伤心的人啊……这样一想,她心情好像些许好了点,喝完手中剩酒,她付过账后走了出去。   夜晚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脑袋晕晕乎乎的覃伊步伐有些踉跄,迎面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未及闪避,她撞在那人怀里。   “对,对不起……”过多的酒精侵袭,让覃伊此时有些口齿不清。她道歉之后抬头,眼前男人的笔直的鼻峰映入眼帘,他有一张冷清而斯文的脸,这张脸……覃伊觉得十分的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你……”覃伊因醉酒后迷离的眼神和歪着头思索的娇憨模样落入那人眼中。想了许久得不到答案的覃伊轻笑了一下便转头离开,那样子傻得像个小孩子。   “哟,这么晚了,妞你一个人去哪?要不要哥哥们陪你?”覃伊刚走到街角的转弯处,三个混混一样的年轻男人就围了过来。   “走开,不用你们陪。”覃伊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恶狠狠,但是已经喝了很多酒的覃伊,声音在酒精作用下声音变得绵绵乎乎,听起来不但不凶狠,反而有一点撒娇的感觉。这下这几个混混更加来劲了。   “哟,我看你声音都有些含糊了,醉的不清了,这样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呀,来哥哥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说完,一只手抓住了覃伊的手腕。   覃伊好像被烫到一般,一边说着“你放开我!”一边挣扎起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她!”正扭在一起混乱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覃伊抬头一看,正是刚才撞到的那个高大男子……哦,对,他叫苏易。覃伊想起来,就是在医院遇到的那个医生。   “苏易……”覃伊仿佛遇到救命稻草般喊了出来。   “你他妈是谁?少多管闲事。”被喝止后,握住覃伊手腕的那个男子显然十分不爽,走上前去恶狠狠冲苏易说道,他脖子上那粗粗的金链子随着他肥胖的上身晃动着。   他刚准备上去揪住苏易衣领,只觉手被钳住,苏易将他的手臂往身后一拧再一推,只听得咔嚓一声,那足有两百斤的胖子倒在了地上痛苦□□着。   另外两个男人也向苏易冲过来,苏易以快得几乎让人难以看清动作的速度迅速出了两脚,那两名男子很快也躺在了地上。   “走。”苏易拉起还处于迷糊状态的覃伊,往前走了几步,路边停着一辆闪闪发光的奔驰。苏易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将覃伊放了上去。    ☆、第 23 章   将头歪在座位上的覃伊很快闭上眼睛睡着了,只不过由于酒精的刺激,她迷迷糊糊中偶尔会有胃痉挛的感觉,让她不自觉作出似要呕吐的反应。   看了一眼覃伊,苏易微微皱了皱眉,这车子内座可是刚刚清理过的……他加快了油门。   这是一套一百多平的套房,装修是极具现代主义风格的黑白灰色简约风,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房子和室内线条利落的极简的高科技家具,给人一种冰冷而充满距离感的感觉。   将覃伊放在客房床上,盖好被子之后苏易刚要离开,他只觉手臂被握住了。苏易身体一僵,下意识要将手抽出。   “不要走……”覃伊的声音含糊中带着些许恳求。苏易愣住了,他转身看着躺在床上的覃伊,她紧闭着眼睛,眉头微皱,有着精致而小巧的下巴的和娇小嘴唇的她看上去有一丝女童般的娇气,灰黑色床被映衬着她雪白的皮肤,一头海藻般丰盈柔软的卷发披散在枕边,线条纤细柔和的肩膀半露出来,此时的覃伊看上去犹如传说中单纯而鬼魅的海妖一般。   苏易轻叹了一口气,蹲在了覃伊床旁边,他的手臂被覃伊的手紧紧抓着,苏易将手臂搁在床沿,仿佛安心了一般,覃伊的手放松下来。   感觉被子一阵轻微的颤动,直到看到覃伊那毛绒绒的睫毛翕动着涌出晶莹,苏易才意识到覃伊是在哭,她像一个受了委屈却不敢说出口的孩子。   “怎么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此时竟然如此温柔。   “我……我难受。”胡乱抹了一下眼泪的覃伊此时看上去格外无助。   “哪里难受了?”   抽动的声音越发难以抑制,苏易温柔的声音让她如同得到安慰的小孩子,她瞬时间泪眼滂沱。“我难受……”   “我难受……”   “我难受……”抽动着鼻子几乎痉挛的她,一声声说着,泪水沾湿了枕头。   蹲在一旁的苏易一动不动,直到哭累了的覃伊沉沉睡去,他关掉了床头的台灯,轻轻走了出去。   早上醒来后的覃伊只觉头痛欲裂,白净的反光的天花板和几何形状的现代而简洁的吊灯映入眼帘。   “我这是在哪?”望着周围陌生的摆设,还有灰黑色的床褥,覃伊抚着额头想让自己回忆起来。   她只依稀记得自己喝醉了酒被流氓纠缠,然后苏易出现了……所以,这是苏易的家?   她看着周围,左边是一排嵌入墙中的高大衣柜,精细的做工让衣柜与淡灰色的墙面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出穿凿痕迹,高级木料在日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右边是方方正正的大窗户,灰色天鹅绒的外窗帘拉开,白色纱质内窗帘紧闭,将窗外日光打上了一层柔光。   旁边挨墙放着一张线条简洁的梳妆台,上面是一面闪闪发亮的镜子。床旁边对称摆放着黑色床头柜,旁边的墙上半空错落的装着几个别致的木托,上面摆放着几样新奇的工艺品和小雕塑,给原本有些单调的房间增添了几分艺术感,整个房间简洁而舒适。   第一次睡在陌生人家里的覃伊此时觉得新奇而有些小小的兴奋,毕竟她对苏易的印象不坏。一转头,她看到了左边床头柜上一个小小的白色加热杯垫上放着一杯热好的牛奶。   一杯牛奶下肚,覃伊觉得自己宿醉后的那种难受感觉缓解了不少,覃伊放下喝得一滴不剩的玻璃杯,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扯着一闻,酒精和二手烟混合后的那股浓厚的味道差点没让覃伊吐出来,她跑下床,刚准备找一套衣服去洗澡,就看到了床头柜旁边椅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的一套深蓝色条纹衬衫和西裤。   意识到是给自己准备的的覃伊不禁有些佩服苏易想法周到了,她打开房门一看,整个客厅空荡荡的,看来苏易是出门了。   洗完澡后,看着镜子中如同偷了大人衣服小孩一般的自己,覃伊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衬衫是阿玛尼的,质地柔软,十分舒服,淡淡的洗涤剂的清香让人想到早春的绿草地。   覃伊就这样光着脚走到了客厅,整个房子十分干净,一点灰尘的痕迹都没有。阳光从纤尘不染的落地窗外洒进来,空气中弥漫着初夏阳光特有的微暖气息和身上衬衫上散发出的洗涤剂淡淡的清香,这宽敞明亮又干净的房间让人心生愉悦。   覃伊突然之间想起了以前曾学过的一种舞,她扭动着双脚在宽大的客厅里从这头跳到那头,又从那头跳到这头。“我有一所大房子,有很大的落地窗户,阳光洒在地板上,也温暖了我的被子……”孙燕姿这首歌的熟悉旋律自然而然从她喉咙中溢出。   苏易一开门,便看到了扭动着双脚,双肩摆动做着夸张的动作,看上去欢快而滑稽的覃伊。   “啊,你回来了。”覃伊脸红了,她将双手藏到了身后,□□的左脚踩在右脚上,活像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的小学生。   苏易手里提着几袋青菜,用劣质的红色还有白色塑料袋装着,一看就是出自普通人出入的物美价廉的菜市场,这形象和苏易那张禁欲的脸十分违和,他后面,还跟着一位慈眉善目的阿姨,她看着覃伊,眼里满是笑意,恐怕覃伊那蹩脚的舞步,在她看来也是十分滑稽。   “嗯。”苏易微微点了点头,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着覃伊,并没有再看向覃伊,他径直走向厨房。   覃伊感觉到苏易走过她身旁,席卷而去的空气造成的一股微微清凉扑去的风,今天他穿的不再是白色的医生制服,棉质灰色运动服配上他干净利落的发型,看上去有一种十七八岁的高中生的感觉。   “你好。”那阿姨走了进来,和覃伊打招呼。   “你好。”覃伊有些羞涩的点点头,她以为这阿姨是苏易家的亲属,甚至有些开始担心自己和苏易的关系被误解,不过看她们似乎并不相像……正胡思乱想着。   哪知这阿姨打了招呼之后,便往房间走去,不一会儿她端着一个洗衣篮走了过来“苏先生,就这些了吗?”   苏易从厨房探出了头看了看,里面有他的脏衣服,直到看到覃伊的白色针织衫一角后,他似乎舒了口气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他加了一句:“把客房的所有床套被褥都洗了。”   苏易这样一说,覃伊脸红了,看这房子的样子,就知道苏易简直有洁癖,真不知道她自己昨晚吐了没,苏易应该感到很困扰吧?这样一想,覃伊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好的。”阿姨自然是没有覃伊的尴尬,她又走到了房间操作起来。   “这个阿姨是?”覃伊走到厨房门口,倚靠着门问。   “钟点工,等下她洗完衣服烘干后送来。”   原来……覃伊为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红了脸。不一会儿只听见那阿姨说着“苏先生,等下中午把衣服给你送过来。”说完随着关门的声音,她走了出去。这下只剩覃伊和苏易两个人了。   苏易将水槽出水口塞住,放好了水之后,将手中一袋红红的番茄倒了进去,苏易修长的手轻轻将番茄上的碎叶灰尘洗去,而后放在一旁的框子里沥干,那动作十分娴熟。   “你在干什么?”覃伊显然有些没话找话。   “洗菜。”   “哦,昨天晚上……谢谢你。”虽然这样说出来显得有些轻率不够真诚,但是覃伊着实很感激苏易,她心里想着下次再找个时间请苏易大吃一顿,再给他买个礼物什么的。   苏易听到这句话之后,手上的动作似乎停滞了一两秒,但是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又继续洗着菜。   覃伊觉得自己有这个义务打破沉默,这样才能让气氛不显得这么沉闷。   “你做饭吗?”   “嗯。”   “我们今天有什么菜?”   “番茄炒蛋、粉蒸排骨、清蒸鲈鱼还有一个青菜汤。”   听起来很值得期待,覃伊咽了咽口水。   “我能看你做菜吗?”覃伊试着问,她总觉得看别人做饭应该很好玩,还可以偷着学一点,自小她母亲为了让她安心学习,从不让她进厨房,也不教她做饭,这让她从小对厨房有一种奇怪的执着,仿佛那里藏着魔法。   “不行。”苏易可不喜欢被当成猴子一样观赏。   真龟毛啊……覃伊嘟嘟嘴,走了出去,客厅中间是一套看上去十分高端的黑色真皮沙发,前面是一套齐全的家庭影院设备。    ☆、第 24 章   那就看电影吧。覃伊缩起脚靠在了沙发背靠上,果然十分舒服。   覃伊找了一部《花样年华》点开,昏黄暧昧的电影色调呈现在眼前。覃伊将柜子翻了个遍,竟然一点零食都没找到,这家伙……对苏易的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行为,覃伊觉得有些无语,虽然有些泄气,不过还好电影画质和音效都十分不错。   “吃饭了。”不一会儿,将饭菜摆上桌的苏易对着覃伊说道,侧坐在沙发上的覃伊,将一双脚也摆在了沙发上,光着脚到处踩粘上了灰尘的脚底板也呈现在苏易眼前,苏易皱了皱眉,只能等这家伙走了之后再好好搞搞清洁了……   覃伊当然是没有意识到苏易这一系列的心理活动,飞快关了电视,跑过来坐下,桌上三菜一汤已经摆放好了,连饭也添好摆放在了覃伊面前,真是贤惠啊……覃伊不禁心里感叹。   “那我开动啦。”覃伊举起筷子一脸跃跃欲试。   “嗯。”看着她不加掩饰的嘴馋,苏易有些好笑,这像小孩子一般的女人,除了这容貌,到底还有哪点能让那个男人如此着迷?他陷入疑惑。   刚吃了两口,只听见门铃响了。覃伊突然有些紧张,不会是杨恒派人过来了吧?虽然说在外出差,也有可能提前回来。   苏易站起身要过去开门,覃伊几乎下意识的伸出手要拉住苏易,张口说了声:“不……”   “怎么?”苏易有些疑惑。   覃伊摇了摇头:“没事。”如果真的是杨恒,即使不开门,他也有办法进来的吧?到时候后果只会更加严重,好像接受了这样的宣判一般,覃伊有些颓然的放下了手。   “衣服都干了,放哪?”   原来是洗衣服的阿姨,覃伊舒了口气,心里暗自嘲笑自己的神经紧张,杨恒应该还在外省办事,哪这么快就回来了。   收拾好干衣服之后的苏易很快又回到了餐桌上。   “你的衣服洗好放在床上了。”   “嗯。”   才吃了两口,门铃又响了,这次是一种持续不断的响声,覃伊可以想象到站在门口不停按着门铃的人焦躁的样子。   刚开门,几个身穿黑衣的大汉就涌了进来。“她在那里!”听到响动的覃伊刚站起身,两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已经站在了她左右。   “你们是什么人?”苏易话刚落音,为首的男人不由分说一拳朝他腹部打了过去,苏易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地倒在了沙发上。   他身后两个男人走上前去,对着苏易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你们干什么?”覃伊冲上去,她想将打人的人拉开,却发现无能为力。   “小姐,劝你不要插手,这人既然有这么大胆子,就应该为他的行为负责。继续打!”为首的男人冷冰冰的说。   打人的那两人更加卖力了。   覃伊顾不了那么多,见拉不动,扯着其中一个人的手臂,一口咬了上去。那人吃痛,放开了手。   覃伊一把扑在了苏易身上:“你们要打他就打我吧,最好把我打死。”覃伊咬着牙狠狠地说,眼中泛着寒光。   旁边另一个男子好像不相信似的,狠狠一拳打过来,覃伊用肩膀一档,这拳力道大的惊人,覃伊闷哼一声,只觉骨头都要碎了,她咬着牙,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继续啊。”   那男子狞笑着又举起了手,拳头刚要落下,只听见砰的一声,他被那个为首的男子踹飞了好几米远。   “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吧,老子说了不许伤了黎小姐你他妈是耳聋还是脑残。”显然这男人十分生气。   “大哥,我错了。”被踹倒在地的男子来不及□□,跪行过来道歉,刚刚的狞笑此时变成了一脸惶恐。   为首的男子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转向了仍扑在苏易身上的覃伊,声音也缓和下来:“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希望你不要让我们难做。”   “今天这件事全是因我而起,你们如果执意要打他,先把我打死,让杨恒过来收尸吧!”覃伊眼光直直的盯着那男子,如炬的目光透露出她的坚决。   见覃伊如此,为首的男子叹了口气:“好吧,但是你得保证乖乖跟我们走。”   “我保证!”   为首的男子示意了一下,旁边按住苏易的人松开了手。   “再有下次,你别想活着走出这间屋子!”临走前男人恶狠狠地威胁着苏易,这就是杨恒他们这帮人的一贯作风。覃伊只有在心里冷笑。   出门前,她回头看了看,苏易仍躺在沙发上,眼睛并没有看她。覃伊只觉心中一阵酸涩。“对不起。”这声在心里的道歉,并没有人能听到。   随着这群人走出去,偌大的房子立即陷入了一片宁静,独居了许久的苏易,第一次感觉到房子是这么的空荡荡。   “叮……叮……”手机响了,声音很刺耳。   苏易拿起手机盯着屏幕,是那个熟悉的号码。他拿着手机,拇指伸向接听键,顿了顿却没有按下去,苏易一直保持着抬手盯着屏幕的姿势,仿佛进入了失神状态,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十分执着,刺耳的铃声持续响着。   过了良久,那边的人终于放弃了,手机终于闭了嘴。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十分艰苦的战斗一般,苏易将手机扔在了一边,瘫倒在沙发上。    ☆、第 25 章   江堤别墅,杨恒的书房。   “老大,人带回来了。”   杨恒背对着门坐着,他面前,窗帘拉开后的透明落地窗户外面绿色的草坪呈现在眼前,更远处,江堤形成一条横线延伸开来,上面是高高的白杨树。   逆光让端坐在窗前的杨恒形成一个又黑暗又冷酷的剪影,此时无法得知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   “嗯。”他仍看向窗外,声音中听不出情绪。这些男子识趣的悄悄退了出去,并将门带上。   良久,杨恒才将椅子转过来,他看了看覃伊,一双原本就冷酷可怕的凤眼眯了起来,他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覃伊这才意识到,她身上,还穿着苏易的衬衫和西裤。   “和他睡了?”这是杨恒对覃伊说的第一句话。   覃伊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脸上是一种无所谓式的轻蔑。   杨恒腾的起身,大步走到覃伊面前,他低头攫住覃伊小巧的下巴,迫使覃伊仰头看向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男人一字一字说出的话里,藏着滔天的怒火。   “因为我高兴,你生气的样子让我很快意。”覃伊甚至能听到自己那复仇般的变态的轻笑声。   记忆中那个梨涡浅笑的覃伊和眼前这个满怀恨意的看着自己的女人的脸怎么也无法重合,他只觉咬牙切齿般的恨,却又不知恨谁。照着覃伊娇小的嘴唇,杨恒喘着粗气猛烈吻了上去。   “你放开我……”力量悬殊面前,覃伊一点挣扎余地都没有,她只觉自己被粗暴的按在了办公桌上,随着滋的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覃伊白嫩的肌肤随着突如其来的凉意而战栗。   覃伊□□的娇嫩身体,让男人的吻更加火热而疯狂,覃伊如同木偶一般被摆了个姿势后,随着一阵剧痛,覃伊感觉到了粗大而火热的硬物的进入。她狠狠的咬住了男人的肩膀,不论是心里的痛还是身体的痛,她仿佛都要通过这种方式奉还给杨恒。杨恒闷哼一声,随即更加粗暴和疯狂的占有着覃伊。   事过之后,依照吩咐拿来衣服的王阿姨,看着眼前伤痕累累如同破碎木偶般的覃伊,心里还是涌上了心疼。“这个杨恒,真是个可怕的禽兽!”她只能在心里这样暗骂。   将覃伊送回房间后,王阿姨便将门带上悄悄退了出去。覃伊照例洗了很久的澡,仿佛要将自己全身的皮肤搓掉一般。   而后,她只觉精疲力竭,如同一颗虾米一般,她卷曲着将自己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   “小姐,吃饭了。”晚饭时间,王阿姨过来轻轻叫唤,覃伊并没有应声,她不想吃饭,她甚至觉得自己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想就这样一直躺着,直到死去。   王阿姨轻轻叹了一声,走了下去。餐桌主位,坐着脸如冰霜的杨恒:“怎么,她不肯吃饭?”   “应该是有些累,您先吃,我等下弄些菜热了给她端上去。”王阿姨诚惶诚恐的说着,生怕眼前这个男人突然之间的勃然大怒。   不过杨恒听了这话之后,并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王阿姨弄了几个菜一个汤,用托盘给覃伊端到了房间。   “小姐,饭菜您趁热吃,不吃饭可不行。”   被窝里的覃伊仍然没有做声,王阿姨叹了口气,放下饭菜走了出去。   好一会儿之后,从书房办完事的杨恒推门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床头原封不动的饭菜,他走到床前。   “你最好好好活着,别忘了你远在美国的母亲!”杨恒冷冷甩出这句话之后走了出去,随着门被哐当一声关上,覃伊眼泪涌了出来,顾不上全身的酸痛,她挣扎着爬起来将床头的汤一饮而尽,尽管她恶心的想吐。   覃伊萎靡不振地躺了四五天,没有再出门,她知道,门口新增加的那两个陌生面孔,是专门用来监视自己的。   这天,她想起前阵子断断续续在看的一本小说《伊豆的舞女》,川端康成优雅温和的语言所创造出的唯美感觉让她感动不已,想着继续拿出来看,在床头柜找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王阿姨,王阿姨,您看到我床头的那本书了吗?”覃伊边翻找着边问。   “好像是有一点印象,我看一直没动,就拿楼下书房里去了。”在楼下正打扫客厅的王阿姨的声音传来。   穿着睡衣拖鞋的覃伊便蹭蹭蹭跑到了书房,书房两边靠墙用红木装了超大的书柜,上面摆满了各式书籍,正面是一个大大的办公桌,对着后面的落地窗,是杨恒办公的地方,覃伊平时并不爱来这里,总觉得这里和杨恒一样,散发着幽暗冷酷的气息。   她找到了书之后,她看了看逆光中的书桌,前几天杨恒粗暴对待自己的情景涌上心头,她下意识摇摇头,好像想把这种不快驱散似的。   突然,书桌上合上的文件夹里面漏出的半页纸吸引了覃伊的注意力。全英文的字体,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上面贴的母亲的照片。   鸿天集团总部办公楼,董事长办公室内,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秘书便报告有人找。今天一出门,杨恒便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甚至开会的时候出现了好几次走神的情况。   他心不在焉的用手叩击着桌子,便看到一脸严肃走进来的高骁,高骁是鸿天集团客户部总经理。   “怎么了?”杨恒问道。   “那边谈妥了,张总说可以适当加大资金,不过——他说我们经营的内容有点俗套了,希望能有更新意的项目。”高骁报告着。   这边杨恒撑着额头,忍不住开始思考到底有哪里不对,他的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了,这是从来就没有过的事。   “董事长?你的意思怎么样?”高骁报告完,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杨恒并没有回答他,他眼神直愣愣看着前面,显然并没有听到高骁的话。   直到高骁又故意清了清嗓子,叫了杨恒几次,他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高骁有些尴尬地准备再陈述一遍,办公桌上的电话开始响了,杨恒更觉得心烦意乱了,他打了个手势示意高骁暂停,高骁领会,识时务地装作要抽烟,走到一角的沙发上坐下。   “喂,老板,工厂这边最近一批货质量有点问题,我在怀疑是不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那边压低的声音传来。   这时的杨恒却再也听不下去,他突然想起早上出门前,那份通知好像并没有装到信封里面锁进柜子。   没等那边说完电话,他猛地挂掉了电话,拿了车钥匙便冲了出去。“董事长!董事长!”高骁觉得今天的杨恒十分的反常。   正在做清洁的王阿姨一见到满头大汗冲冲跑进来的杨恒,顿时很意外,这个时间他不是在公司吗?“您怎么回来了?有事吗?”   杨恒顾不上回答她,他冲进书房一看,那份通知大喇喇摆在上面,一定是覃伊!杨恒只觉万分的自责,他怎么就这么不小心!   “小姐呢?”第一次见到杨恒这么紧张,脸色都变了,王阿姨觉得十分纳闷。“在楼上卧室里。”   杨恒冲进覃伊的房间里一看,并没有人,他望了望卫生间,门是关着的,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杨恒的脚步放慢了,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眼前的一幕,让颤抖着打开门的杨恒,腿一软,差点倒下。覃伊靠在浴缸旁边,原本纯白的棉睡衣已经变成了鲜红色,鲜血如同一条狂蛇,从手腕上那条红红印子起,围绕着覃伊盘旋而动,将白色的地板占领,那景象触目惊心。   “啊!覃伊!覃伊!”杨恒几乎是爬行着来到覃伊身边,尝试着抱起覃伊的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听到声响的王阿姨跑上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尖叫起来。   “快叫救护车!”他一定要冷静,打起精神,他不能让覃伊就这样被夺走。去往医院的路上,杨恒心里一遍一遍地呼唤着覃伊的名字。   以前的那一幕幕,此时如同电影场景一般,鲜活地涌上心头,以前他只知道埋怨老天爷,对自己不公平,他总以为,只要他坚持,覃伊早晚有一天会明白他。可是现在他才知道,从那个时候他绑架覃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已经彻底的失去了覃伊。   “覃伊……”他抚摸着覃伊的脸,此时她如同睡去般安详的脸,让杨恒只觉心如刀绞,一直以来,心里在执着的东西,此时嘣的一声断裂,他只求覃伊能够安然渡过这一劫。他双手合掌放在胸前,闭上眼睛祈祷着,俨然最虔诚的信徒。   闻讯赶来的小杨和小张刚走上楼,就看到了在门口徘徊着的杨恒,此时的他头发凌乱,眼睛里全是血丝,连唇边的胡子印记,都变得十分明显,看上去十分狼狈,这是他们从没有看到过的杨恒的这样的一面。此时的他,看上去软弱的像一个小孩子,根本就不是平时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铁血老大。   他们不敢上前打扰,只在远处看着。小杨紧紧盯着手术室的门,他闭上眼睛心里开始祈祷起来。   直到后半夜,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告知杨恒覃伊已经脱离了危险后,杨恒瘫软在椅子上。   “老大,要不要吃点东西?”小张走上前去问。   杨恒只摇了摇头,他只觉万分疲惫,疲惫到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出,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一遭的人,不是覃伊,而是他自己。   “谢谢!”他在心里郑重地说。    ☆、第 26 章   在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之后,医生宣布覃伊已经基本康复,可以出院,“不过,对于心理上的创伤,我还是建议通过专业的心理治疗来解决,这是我们的仪器设备和药物所不能解决的。”头发已经斑白的德高望重的主任医师对杨恒说。   这样,杨恒将覃伊接回了江岸旁边的别墅,他请了专门的护理人员每天过来照看,并且专门从临省找来了全国著名的心理医生,每周三次,对覃伊进行心理治疗。   另一方面,他嘱咐王阿姨不能让覃伊离开她视线超过十分钟以上。   然而,事情却变得更糟,覃伊不再叛逆,不再和杨恒针锋相对,只是日渐沉默,仿佛灵魂的某一部分已经从她身上消逝掉了,她带着一个不完整的生命存活于世,如同怎么拯救都无法重回活力,日渐枯萎的盆栽,她每天沉默地坐在院子里发呆,身体日渐消瘦,以前的衣服她穿上去袖子和裤管空荡荡的,露出的手腕和脚踝也细得几乎风都可以折断。   这样的覃伊,让杨恒有了一种深深的无能为力感,以往覃伊故意激怒他,虽然他心里不快,但是至少这样能够证明她存在于自己的生活中,至少这也是一种形式的“彼此”,可是如今,他就算想让覃伊惹怒自己,都无法做到了,她对一切仿佛只是淡漠,杨恒无法感觉到的一丝生气,他回想着以前那个单纯活泼的覃伊,如同初生的小鹿一般美好,想想他都觉得心痛。   而手头的工作越来越繁忙与紧张,以前他觉得只要有了财富有了地位,可以得到很多,保护很多,而如今,覃伊却让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挫败,他压抑着内心的那股日益升腾的迷茫,迫使自己如同机器一般运转,可是,这台机器的动力已经不足,崩溃的威胁潜藏在那颗日益疲倦的心里。   近日杨恒又要去外地出差,因为那笔重大交易,自从高德民生病去世,他逐步接管鸿天集团以来,他将所有重要资源,包括鸿天集团黑色交易部分也都逐渐掌控,之前高德民手中掌握的经济、人脉及官场关系,他也大部分接管过来,尽管有一些散布在几大元老手中,不过最关键的部分,他都已经把控住了。   他近日所忙碌的,一直便是马上将要进行的那笔重大交易,自从他回国一来,对于这样大规模的毒品交易,还是第一次。   这次交易,不但关系着原有的各方利益输送关系能否打通,更重要的原因是,这次交易能够给杨恒带来极大经济利益。   虽然他如今已经是鸿天集团掌控人,但是作为上市公司,自己部分一直处于透明的监管下,而地下那些他能控制的资金,由于回来重整关系和人脉,花了相当大一部分,更何况,如今覃伊的情况如此,让他内心底深处有了某种念头,他急需这笔钱。   为着这次交易,他必须去外地出差一次,而覃伊的情况,让他无法放心,他最终决定将覃伊带上,自从小杨去了美国后,杨恒对王涛的工作并不满意——放任覃伊深夜去娱乐场所放纵,最后竟然一夜不归,这是杨恒无法忍受的,幸好前些天小杨已经从美国回来,   他知道,覃伊对小杨感觉不错,小杨陪着她,对她的恢复也许有好处。他决定这次带上覃伊和小杨,他打算在他去出差的时候,小杨可以趁机带覃伊出去走走,那地方靠海,风景还不错,也许能够将覃伊从这种萎靡不振中恢复过来。   这样,他带着覃伊和小杨去往出差地,这次杨恒去的主要目的,是和当地相关势力团伙谈妥关于原料供应的问题,还有质量控制、保密等相关细节问题的商谈。   他们下榻在一栋靠海的小别墅,位置远离市中心,十分偏僻,周围一片茂密树林,在远处可以看到市郊村庄低矮的房屋。杨恒特意选了这个远离喧嚣的地方,以希望对覃伊的健康有好处。到达后第二天,小张便开着车带他去了市中心参加会议。   “要出去走走吗?我们去吹吹海风。”吃过饭后,小杨问坐在窗前发呆的覃伊。   隔着窗户,她能看到外面浅色的沙滩,再过去,便是淡黄色的海岸线,海风席卷着海水慢慢冲向岸边,留下一串串泡沫后便离开,远处,海的蓝色越发深沉,知道消失在地平线外。   由于是深秋季节,沙滩上并没有人,偶尔海风吹来,能感受到一股略带咸味的凉意,不过天气不错,金色的太阳在海面洒下一串碎掉的波辉。   近日以来,覃伊经常会不由自主地流泪,事实上她并没有感到悲伤,她只是觉得厌倦,觉得一切毫无意义,狂风暴雨不能引起她的恐惧,风和日丽也不能让她欢欣,她好像只是这样静静等待生命消逝,事实上她能够感受到自己正日益衰弱。   现在,她根本不想出去,她只想呆坐一整天,并不会想任何事情,只是空白而已,然而当她看到小杨那期待中带着些许怜悯的目光之后,她觉得有些不能承受。   她勉强笑了一下:“好啊,天气正好,适合出去走走。”   小杨一向沉静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他带着覃伊出门,上了那辆专门配给他的白色奥迪。   小车驶入别墅园区专用车道,很快就上了沿海岸修建的公路,车子在公路上全速前进,海风从车窗缝中涌入,宽大的沿海公路是新修的,中间绿化带宽阔得豪华,全部种着黄花槐以及勒杜鹃等绿植。   左侧隔着车窗望去,能看到远处在风中舞蹈着的海岸。右边,是成片的在阔叶林群落掩映中的别墅群,再往前走一点,便是一片空旷,地势低矮的地里种着成片的香蕉树、火龙果田以及方方正正的水产养殖塘,偶尔能看到穿着胶鞋带着草帽出来劳作的人们。   他们越来越远离市区,现在已经到了乡间地带。小杨担心他们走了太远,便问:“我们要回去吗?”   覃伊看着外面,这片海岸近处搭了好几处向远处延伸的浮桥,估计是用来养殖海产的,右边有一条路通向坐落在小片低矮山丘间的村庄。   “我们下去坐一会儿吧。”覃伊突然想去看看这些浮桥,她想了解人们是如何通过这片海岸谋求生计的。   小杨将车开下公路,在路边停下,他们走到海边,覃伊试着在浮桥上走了一下,那种摇晃的感觉,让她有些害怕,她脱掉鞋子,试着扶着围栏,光脚在水里试了一下,并没有想象中冰冷。   他们就这样在海边玩了一会儿,突然两个二十来岁的,衣着破旧,看起来像是附近村民的男子朝他们走过来。   走在前面的男子身材稍微高大,体格健壮,他身穿一件灰色T恤,上面满是脏兮兮的油污,一张被海风吹晒过的古铜色的脸上说不出的凶狠暴戾,此时他走近覃伊,绕着她走了一圈,那双鼠眼放出邪恶的光芒,嘴里吹着口哨,态度十分轻佻。   而后面那男子也走上前来,笑着说道:“这妞不错。”   覃伊涨红了脸,她刚想说什么,小杨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将她护在身后:“想干什么?”小杨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威慑。   不过这两个小混混显然并不害怕,为首的冲小杨颔首道:“这是你女朋友?借兄弟玩玩?”   他又朝着奥迪车示意了一下:“车是你们的吧,也挺不错的,借兄弟开开?”   小杨没打算再和他们纠缠,直接一拳朝那男子门面过去,那男子头一偏,竟然避开了。   小杨心里一惊,没想到这穷乡僻壤遇到的人,竟然是有身手的。   他不敢再掉以轻心,快速又出了两拳一脚,那男子连连后退,趁这个当儿,小杨飞身扑了上去,那男子倒在地上,两人抱着一个翻滚,小杨只觉腰间一凉,他用手一摸一看,竟然全是血,原来那男子有刀,这一个人就光够小杨应付的了,这两个人,而小杨还带着覃伊,他知道肯定不是这两人的对手,只想着先逃走再说,他扭头望了望,奥迪车旁边听着一辆摩托车,上面还插着钥匙。   他紧紧握住男子拿刀的右手手腕,巨大的手劲将男子手腕一拧,男子吃痛,松开了手,小杨趁这个当儿站了起来,旁边那个瘦一点的男子已经钳制住了覃伊的双手,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车子可以给你们,不过,给哪一位好?”小杨掏出了钥匙在空中晃了晃。   这种穷乡僻壤这么好的车十分难见到,两个男子纷纷叫嚷了起来:“给我,给我。”   “那就看你们谁手快了。”小杨说完将钥匙朝前面狠狠扔出去,两名男子忙朝着钥匙落地的地方跑过去。    ☆、第 27 章   趁这个机会小杨忙拉住覃伊跑向了那辆摩托车。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反应过来的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杨拉着覃伊上了摩托车,向前疾驰而去。   覃伊只觉得风乎乎地刮着自己的脸,她一回头,白色奥迪在后面紧紧跟着。“他们在后面。”覃伊抓紧了小杨的衣服,声音中带着紧张。   小杨加速了马力朝前开去,这条路前面通向一个村庄,入口处一栋2层的小楼放门口坐着一名中年男子,看到小杨和覃伊,他脸上露出了探寻与警惕之色。   车子很快开进了村子深处,路越来越弯曲,像是没有经过任何人工修饰而成的河流一般,路两旁散乱着三三两两的房屋,门口坐着些老人,他们见到覃伊和小杨,都报以警惕的一瞥,让覃伊觉得他们充满敌意,仿佛是非法闯入某个禁地一般。   一回头,那辆奥迪仍紧随其后,已经越来越近。“他们快追上了。”她抱紧了小杨,几乎颤抖着说。   如果走大路,很快会被后面追上,小杨望了望左边,两栋老旧的青砖瓦房斜斜的相对而立,呈掎角之势,中间一条小巷子,他一转车头,车子冲进了小巷子。   车子艰难地穿过低矮房子交错着形成的巷子,很快来到一片开阔地带,两旁成片种着覃伊所不知道的植物,植物开着红红的花朵,如同一片脆弱而妖媚的火云般。   覃伊此时才发现揽着小杨的腰的手上湿腻腻的,抬手一看,竟然都是血。“小杨,你流血了?”她心里仿佛揪着,有些心疼的问。   “不碍事。”小杨刻意作出了一脸轻松的表情,似乎是想让覃伊放心,尽管覃伊看不到。   开过这片红花包围的小路之后,覃伊看到了前面路边的一栋小房子,这栋房子看着已经很有些年头了,是那种老式的泥砖房,经过长期风雨侵蚀之后,泥砖已经融合在一起,墙上有很多蜜蜂钻出来的小孔,屋顶上放着一摞摞稻草,看上去摇摇欲坠,门前坐着一位头发接近花白的老奶奶。   “我们在这里休息吧,你流血了,要包扎一下。”覃伊说道,她看了看后面,暂时没有看到那两个追他们的男子。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小杨知道他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先休息一下了,他将摩托车扔在一个人们不易察觉的稻草垛旁边,放了一些稻草将摩托车整个掩盖住之后才放心。   覃伊搀扶着小杨来到小屋门前,对那老人家说道:“您好,我们能在您这里过一晚吗?”她说了几遍,那老奶奶似乎耳背听不懂她说什么,覃伊看了看小杨,他唇色发白,已经有些虚弱,她焦急地拿手比划了半天,又指了指小杨,老人家才明白过来,点点头。   她带着小杨走进矮房,穿过堂屋,后面有一间黑黑的小房间,那里面有一张老式的木床,上面架着蚊帐——在这个南方地带,在10、11月也是会有蚊子的。   覃伊扶着着小杨躺下,他身上穿的T恤,从腰部开始,已经全部被血浸透,只是因为是黑色,所以看不太明显,覃伊将他的衣服揭开,便看到了那条又深又长的伤口。   小杨仰面躺着,双眼微闭,眉头微蹙,却并没有发出一声□□,覃伊不禁觉得鼻头一酸,她感觉到了心疼和自责,毕竟他的受伤都是因为自己的任性。   覃伊将屋里上下左右看了个遍,也没有能找到一块干净的布条,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她出门穿着的格子衬衫里面,还有一件白色背心打底。她咬咬牙,转到蚊帐另一边,将背心脱下来,给小杨包扎上。   她掏出了电话,拨通了杨恒的号码,里面却传来忙音,覃伊越发着急起来,她知道,这个时候小杨需要的,是赶紧送医院。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只听见外面男子粗暴的声音:“有看到一男一女吗?”覃伊心里一阵紧缩,他们是过来找自己的,怎么会这么快。她忙那被子将小杨捂住,自己打算躲到床里面。   门外男子跟老人家说了半天,见她似乎耳朵聋得厉害,便粗暴的冲进了堂屋,覃伊一听这人数,至少有四五人,她抖得厉害,但是心里还是让自己镇定下来。   “怎么办?现在杨恒电话忙,一定是还在应酬或者开会,而小杨伤情严重……”覃伊紧张地扣着手指,很快她看到了几条腿在门口,他们好像并不想走进这间又黑暗有窄小的屋子,只在门口探着身子看了看。   “不能再等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车送他去医院恐怕他很快就会失血过多。”覃伊心里想着,她知道车子就在这些男子手里,眼看他们看了看房间,没有发现之后,正准备转身离去,覃伊咬咬牙,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等一下!”   正准备走的那些人听到覃伊的声音几乎有点喜出望外,为首的那个男子,正是将小杨划伤的那个壮汉,他一脸猥琐的笑容,走近覃伊说道:“哟,正满世界找你呢,你竟然自己出来了。”   覃伊避开了他那只准备抚上自己脸的手,冷冷说道:“你可以带走我,我有一个朋友有很多钱,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你可以找他要,但是有个条件,你必须马上将他送到医院。”她指了指小杨。   灰衣壮汉顺着覃伊的视线,看了看蚊帐里,他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听起来不错,也许在海边那会你们这么乖我会欣然接受,不过,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秘密,那也就不能怪我们残忍了。”   他的笑容让人不由胆寒,秘密?什么秘密?覃伊突然想起那片火海,她脑海中冒出两个字——罂粟。   不过现在她不能露馅,她作出一脸疑惑的表情:“秘密?什么秘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呀……”   灰衣壮汉作出一副看穿演戏的表情,走上前去捉住了覃伊的手腕,将她往屋里拖:“狡辩可没有用,不过老子现在热得厉害,先让我泄泻火。”   说完对后面跟着的四五个男子示意了一下,他们很知趣的退离房门口。   “放开我,放开我!”覃伊边挣扎着边叫,她试着用手抓挠那男子,然而一点用都没有,他的手如同钢铁一般,纹丝不动的钳制着覃伊,记忆中的阴影重现,极度害怕和恐惧让她的胃开始痉挛,她有点想吐。   灰衣壮汉眼中放出如同狼一般可怕的疯狂光芒,他将覃伊一把掼在床上,小杨隐约听到了动静,他挣扎着撑起身子,试图将覃伊护在身后。   “你……你别乱来。”他的声音十分虚弱,听到的人都知道,他连一个小孩都对付不了。   灰衣男子哈哈一笑,欺身上来,给了小杨脸上一拳,小杨闷哼一声,又倒在了枕头上。   “你怎么样了?”覃伊试着探过去看看小杨的情况,那灰衣男子已经扑了上来。   “反正都是要死了,就别这么博爱了,你得投入点……”说完一把将覃伊胸前的衬衫扣子扯开,只听得咝的一声,覃伊雪白的脖子和锁骨露了出来,随之那条镶有碎钻的特制吊坠项链也露了出来。   细细的18K金链条越过覃伊的锁骨一直向下,交叉处是Y字形的白金坠子,上面镶着碎钻,Y字正中间,镶着一颗闪耀的蓝宝石。   灰衣男子手停住了,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这坠子,随后他站了起来,跳开一米多远。“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冒犯了。”他一脸惶恐。   覃伊见到杨恒时,他并没有预想中的对自己暴怒,他眼神扫了一眼覃伊胸口,眉头一皱,脱掉身上的外套给覃伊披上后,将她一把抱起,而另外两人也心领神会地将小杨抬走了。“小杨他……”覃伊担心地问。   “放心,我安排人送他去医院。”   覃伊这才放心,她的身体还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杨恒将她放到副驾驶位置上,笑了一下对她说道:“我马上回来。”命令一个人在旁边守着,自己便又走进了小屋,那些人此时悄无声息,全都等着杨恒发话。   他的声音如同冰霜一般寒冷:“怎么回事?”   灰衣男子心里一紧,不由自主跪了下来:“枫哥,我错了,我不知道……”他结结巴巴想解释,不过被杨恒无情打断,他对着那个跟在灰衣男子身后的矮瘦男子说道:“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第 28 章   那瘦小男子便讲了整件事的经过。   讲到灰衣男子调戏覃伊的时候,杨恒那双细长的凤眼因为不悦而微微眯起,灰衣男子不禁冷汗涔涔流下。   他们以前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也早已听说杨恒对他的女朋友及其宠爱,连象征权力的蓝宝石项链,都带在他女朋友身上,如今他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将是怎么样的惩罚,能否保住小命,恐怕都成问题。   恐惧另灰衣男子开始不停讨饶,当然,他不敢打扰杨恒,等瘦小男子说完才开始说话:“枫哥,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饶了我。”   杨恒轻轻瞟了他一眼,那眼神藏着说不出的冷酷:“你哪只手动了她?”他只淡淡说了一句。   “枫哥,你饶了我,饶了我,再也不敢了……”灰衣男子只是一个劲求饶。   “那就双手都砍了吧,还有,别让他再说出一个字。” 说完,两个人上前将灰衣男子拖向后门,杨恒没有再多看一眼。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的覃伊,听到了男人的惨叫,她身子紧紧缩成一团,望了望站在一旁的男人:“谁在叫?”   那男人瞧着屋内说道:“估计是那个欺负你的男人。”   “他怎么了?”覃伊急切的问。   “不知道,估计要没命了,再不然就是断手断脚……”那男子撇撇嘴,仿佛这事稀松平常。   覃伊抱着膝盖剧烈颤抖起来,直到一脸冰霜的杨恒走过来上了车,车子呼啸而去。   “要我陪你吗?”杨恒坐在床边,看着躲在被子里的覃伊,温柔的说。他知道,覃伊很容易做噩梦,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更加害怕。   幽暗灯光下,杨恒那高挺鼻子的鼻子将光线遮住,他那标致的五官一半明亮,另一半却被隐藏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冷酷的脸,覃伊摇摇头,她只希望杨恒赶紧离开她的视线,他在自己眼中,仿佛变成了随时会露出狰狞之态的恶魔。   杨恒笑了笑。“那我走了,有什么事叫我,还有这杯热牛奶喝了。”他将热牛奶放在床头柜上,站起身来。   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脚步转过来,覃伊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那双凤眼,在黑暗中闪着光。“你今天在那个村子,没有看到什么吧?”   覃伊拽紧被子,她的心开始剧烈跳动,她知道杨恒问的,是那片罂粟的事情,如果没有错,这里肯定就是高珊珊所说的那片制毒工厂。   杨恒如果知道他们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又会怎样?恐怕会让她和小杨消失吧?她强装镇静,而后说:“没有,什么都没看到。”   随着关门的咯吱声,杨恒的身影消失了,他的脚步轻得如同幽灵一般,覃伊打了个寒颤,将自己整个人埋进被窝里。   她整晚没睡,她现在已经确信,杨恒就是一个恶魔,她一分钟也没办法和这样的恶魔多待。她想起高珊珊之前对她说过的话,躲在被子里犹豫了半晌之后,她发了条短信给高珊珊之前留给自己的号码。   楼下一间窄小的会客厅,一名面色凝重的中年男子正来回逡巡,他便是工厂这边的总负责人,也是杨恒最重要的手下,高涛。杨恒进来,他们点了个头。   “怎么办?工厂已经被发现,那个小杨,我们是不是?”   他凑近杨恒做了个用手往脖子上一划的动作,杨恒知道,那是杀死的意思。他自然不敢问覃伊怎么处理,只是对于这个小杨,在他们这行历来的规则都是少一个人知道,少一分危险。   “先别动他。”杨恒伸手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他在椅子上坐下,而后又说:“让我来处理”   。   高涛不明白一向干脆的杨恒,竟然办事开始有些黏黏糊糊了,他有些不解,正待反问,见到杨恒正沉思着望向那格小小的窗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间,夹着一根袅袅燃起的香烟,便仍忍住了。   “还有我们调查到王朝阳那边一直在拉拢我们的政治资源,恐怕,是针对我们的。”他点燃了一根烟,脸上显现出担忧之色:“所以老大,我们这次交易,是不是先停了,我恐怕……”   杨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一来已经有人在背后动作,二来核心秘密被小杨他们意外发现,这两个消息都有可能对他们的交易构成极大的威胁,而且一旦工厂被高珊珊他们知道,那后果将更是毁灭性的。   “我先考虑考虑吧。”杨恒拇指揉了揉太阳穴,他将搭在扶手上的手收回,抽了一口烟,眼神十分凝重。   “但是……”高涛还想说点什么,很显然,他如一头嗅觉敏锐的豹子,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他自然认为停止交易是最明智不过的选择。   杨恒显然不想再讨论,他用手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声音中包含了些许疲惫:“我知道的,你先下去吧。”   高涛闪身离开了会客室。杨恒一个人在黑暗中抽着烟。   高涛意识到的危险,他又何尝不明白?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从覃伊出事以来,他开始感觉到疲惫,心里也有了一个计划,他需要一笔钱,之前为了当上董事长运作,花了太多钱。   这次交易,他预付款都可以拿到一千万,交易成功之后,还有两千万入账,他不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工厂和各方人脉方面的投入已经付出去了,得收回来。   而且,他明白这是一种在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下的一种自我安慰,最重要的那一层人脉,特别是警察这方面,还牢牢掌握在他手里,有了这张护身符,他相信后果不至于太严重,至于小杨……   他抽了口烟,他暂时不能杀掉他,而且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还是相信他会为自己保密。   高珊珊收到覃伊的消息后的当晚,便将王朝阳叫了出来,他们约定在王朝阳的一栋私人别墅见面,照例缠绵一番之后,高珊珊便将得到制毒工厂地址的事情报告给了王朝阳。   “这可真是太好了。”王朝阳兴致盎然,他举着红酒和高珊珊碰了一杯,“有了个关键信息,不怕弄不倒他了。”   “不过,顾局那边很紧,我没有那边的人……”王朝阳沉吟着。   “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不过要将杨恒彻底撂倒,一定得人赃并获,所以一定要搞清楚这次交易的地点。”   高珊珊喝了一口酒,脸上露出几乎要得胜的表情,她知道,即使是弄不倒交易信息,光破坏这个工厂,就足以让他元气大伤的,至于警察这边,她早已准备了一张王牌,现在,是拿出来的时候了。   第二天,她将尘封了十年的那盘录像带拿了出来,精心化了妆,挑选了一条性感而诱人的连衣裙之后,她端详了一下镜子中美艳绝伦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十分撩人的微笑,很好,她简直要被镜中的自己迷住,她带上东西,便出发了。   市中心高大的金融大厦20楼,身材丰满的性感秘书过来报告着:“顾总,有人找您,说是老朋友。”   “名字?”正翻看看材料的段浩然并没有抬头。   “是一个女人,姓柳。”秘书眼中露出一丝暧昧的探寻。   段浩然的手停住了,他抬起头犹豫了一下后说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高珊珊扭着身姿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看到段浩然后她脸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段浩然,好久不见。”   段浩然显然没有兴致和她重叙老友情,他低着头看起了材料:“找我有什么事?”   高珊珊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来,是想大义灭亲,我们公司的董事长,哦他还有另一个身份覃伊的男朋友,是,本地的大毒枭,希望警察这边,能够对他进行调查,特别是近期他会有一个大的交易动作。”   “首先,我和覃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现在在我面前刻意提起她,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其次,你想要大义灭请,大可以报警,我不是警察,找我没有用。”段浩然说完,直直的望着高珊珊的眼睛,脸上带着嘲弄:“你想借刀杀人,把我卷进你们豪门大公司争权夺利的事情,抱歉,我没那么蠢。”   说完低下头,一副送客姿态。   “你别生气呀,听我说完,你是顾局的儿子,你在他耳边吹个风,还怕他不行动?”   “对不起,你和杨恒的恩怨是你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如果没有什么事,你可以走了,我很忙。”段浩然显然不想多说。   “你别说得那么轻巧,我给你看样东西,你恐怕就不这么认为了——杨恒这个人,做的事情简直令人发指。”高珊珊并没有生气,笑着说。   “什么?”段浩然知道,高珊珊一向诡计多端,他不想多花时间去看。   “你看了就知道了。”说完,她将录影带交给了段浩然。    ☆、第 29 章   “好了,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我相信你看完,知道应该怎么选。”走到门口的高珊珊又转过身,一脸神秘说道:“还有,这个录影带最好在一个私密的环境下看,不要让别人知道。”   办公室关门后,他将光碟推进电脑,看到屏幕上的画面的那一刻,他怔住了。“傻瓜……傻瓜……”他伏下身子,将脸埋在手中,泪如雨下。   十几年了,是他错怪了覃伊,他的覃伊,他感觉心如同刀割般疼痛,那个在阳光下言笑晏晏,梨涡浅笑的覃伊,没有被阴影沾染的覃伊,是他抛弃了她,是他误解了她,将她推入了深渊中。   他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蠢,恨自己没有保护好覃伊——他们本应该有一个阳光美好的十年。   他伏在膝盖上,良久终于抬起头,是那个男人……一切都是那个男人……他眼中露出仇恨的火花。   被树荫笼罩着的大院门口,见到段浩然的门口的警卫点点头向他致意,段浩然也点点头。他们露出了一丝意外,除了逢年过节,他们已经很少看到这个有名的顾局独子了。   段浩然走进院子,径直朝前面走去,到了那栋小楼前,他闻到了锅里做菜的香味,是土豆焖肉,他跑上楼梯。   “妈~”他边脱鞋边喊。   一脸慈祥的女人从厨房出来,见到段浩然,脸上一脸惊喜:“儿子,你怎么回来了?”说完她走上前去,双手捧住了段浩然的脸,一脸的心疼:“我看看,我儿子瘦了。”   段浩然勉强笑了一下,而后问道:“爸呢?”   “他在后院浇花呢。”   后院中了几十株名品月季,这些月季是顾的最爱。段浩然放下手中的包,朝后院走去。   段安民在后院给这些娇滴滴的月季浇水,一些月季骄阳的花朵正是绽放得最好的时候,他们随着微风微微颔首,显露出高雅的姿态。   段安民十分满意,不过在这片小院子和水井边走了几个来回,他开始有些气喘,他老了,体力大不如前,以前他用一个足足五升的大桶浇花没有问题,如今换上了一个很小的浇花桶,竟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听到段浩然的呼唤,他欣喜的转过头,期盼着子女的回家,恐怕也是人走向老年的特征吧,他有些无奈。   “怎么回来了?”   “没事,就是很长时间没有回来,过来看看。”段浩然说着,在月季园里来回踱步,他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这自然逃不过顾的法眼:“告诉我吧,怎么回事?”   段浩然提出了想要让他安排查杨恒的请求。   段安民停下了手中的水壶,沉吟了。他当然知道杨恒,严格来说,他们通过中间人已经有了不少接触,他并不想动杨恒,他现在是本地各方势力协调和保持平衡的重要角色,如果他空缺了,恐怕会因为对这块市场的争斗,惹出不少事,到时候本地的治安还有各方面都会出现很大问题。   段浩然看出了他的为难,像是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般,他走上前去,一脸认真说道:“爸爸,答应我这个请求,我就答应立即辞去现在的工作,去考警察。”   让段浩然也成为一名警察,最后走上自己的路,一直以来都是他的愿望,正因为他没有按照顾规划的路走,才造成了他们父子多年的分歧,他也早早搬出去,很少回来,并且回来之后,他们也尽量避免讨论这个话题,以免惹出不愉快。   现在,他主动提出这个交换条件,他知道这对于他父亲来说,是多么诱人。   果然,顾沉吟半晌之后,重重回答了一句:“好。”为了儿子的前途,为了顾家的前途,牺牲一个杨恒,又算的了什么。   随着交易的临近,暗流汹涌,杨恒感觉到了山雨欲来之势,与他们关系紧密的几个客户——有名的娱乐场所,遭到了突袭,损失惨重,而王朝阳那边也一直带着高珊珊在各种场合活动。高涛越来越担心了,他都能意识到的风险,杨恒不可能没有察觉。   “我们和段局那边的联系正常吧?”办公室里,杨恒问道。   “正常是正常,可是……”高涛还想说什么,不过被杨恒打断了。   “我知道了,王朝阳他们的动作我都看在眼里,工厂尽快把货运过来,其他的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好。”电话那边高涛无奈的声音传来。   杨恒当然知道有危险,可这笔钱他是要定了。董事会办公室前,杨恒按了电话,不一会儿穿着制服的高挑秘书走了进来:“董事长,您有事?”   “把财务总监叫过来,我找他有事。”杨恒声音响起,财务总监是他接管鸿天之后亲自任命的,也是和他一起在美国打拼过的一个华人,关于灰色业务这部分,他也是十分清楚的。   不一会儿,财务总监曹刚开门走进来,他是一个三十多岁,微微发胖的中等个子男人,头顶上的头发一定开始显现秃顶迹象,他脸色沉着,一看就是一个牢靠之人。   “现在除了日常必须的运营资金,可以动用的活期存款还有多少?”杨恒问道。   曹刚眼珠转了转,在心里做着计算,而后沉吟半晌说出了一个数据:“保守估计是两千万。”   “好,拨两千万到制药部。”   “这,以什么名义?”   “研发费。”   “恐怕王总和柳总那边不会同意的吧?”曹刚提出了疑问。   杨恒冷笑了一下,他们一定会让自己顺利完成这笔交易的,所以此时就算是五千万,他们也不会眨眼睛。   “放心,你就说是我亲自指使的,他们不会不同意。还有,那些文件你让赵海想办法搞定,最后让他们在上面签名。”   赵海是研发部负责人,准备这方面项目文件,他已经是轻车路数,曹刚心领神会点点头,他拿着杨恒签好字的项目许可文件,走出了办公室。   曹刚出去后,杨恒给高涛打了个电话:“货什么时候能搞定?”   “正在打包装船,今晚前就能搞定。”高涛声音传来。   “好,我安排财务拨了2000万,到时候都以现金出来,银行那边打过招呼,你安排把工厂兄弟们的钱发了,当然,还有你这一份。搞定之后,立刻把工厂关了,菜地也处理掉,兄弟们遣散,注意,不要留什么首尾。”   “老大,你……”见杨恒竟然作出这样的安排,高涛意识到了事情非同一般。   “做完这些之后,你去美国吧,不要回来,那笔钱加上之前我给你们设的基金,够你下半辈子了。”   高涛心中升腾起一种感动,他声音几乎有些哽咽:“老大,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放心吧,你好好安排兄弟们,我会管好我自己。”   电话挂断,杨恒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   良久,他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中,“有人找我就说我今天不在,去开会了。”他在电话中对秘书交代了一声,走了出去。   他在大路边找了个停车的地方,走进了巷子,穿过深深的巷子,来到一座破旧的两栋楼前,门口一个四五岁的留着福娃头的小男孩正在玩玩具小汽车,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年人正蹲在大木盆旁边洗衣服,他踌躇了一下,问道:“宇三白还在吗?”   那老人虽然年老,精神挺好,她望了望杨恒,而后声如洪钟般回答道:“这人是谁?不认识。”   “我能进您家看看吗?”他从钱包里掏出五百块钱,递给那老人。   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是那个老人有力的手拒绝了杨恒递过来的钱,她咧开嘴笑了,露出了已经几乎掉光的牙齿:“这里就我和我孙儿住呢,你要看啥去看便是,不要钱。”   杨恒不好再坚持,便收了钱走了进去,依然是黑洞洞的客厅,后面,他看了看楼梯下面,自己曾经蜗居过的地方,现在已经被拆掉了,改成了一个小小的洗澡间,一个大木盆摆在那里,里面放着一些塑料儿童玩具。   杨恒悄悄将那五百元钱塞到了窗棂上,走了出去。   他沿着门前那条路,穿过小巷,走上左边的小路,两旁种着一些蔬菜,虽然已经是初秋,那些菜叶绿油油的,看上去照顾的很好。他穿过这片菜地,走上泥土地的小坡,上了一条窄小的水泥道,这条道往前延伸,便到了覃伊的家。   两旁种着的香樟树已经十分粗壮,繁密的绿叶几乎要将整条小路笼罩,他来到了覃伊曾经的家门前,十年过去,这里已经十分破败。   他靠着墙点燃了根烟,望着那条过来的路,愣了会神,那时候覃伊推着车从这条路上走过,她的笑容是那么美,眼里,像藏着星星。   抽完一根烟后,他没有再多停留,往外走的路上,他拿出手机。自从小杨受伤后,杨恒将他安排到了自己控制的秘密医疗地点,之后,一直让他处于监控之下。直到最近,才让他回来,不过也安排了人监视他。   是需要跟他谈谈了,杨恒约了下午的时间,在一家偏僻的台球室见面。   房间很黑,并没有开灯。小杨刚进门,一把枪抵住了自己后脑勺,“我本来可以一枪崩了你。”杨恒冷冷的声音响起。   小杨并没有挣扎,只是并上了眼睛。   杨恒举着的手,并没有扣动扳机。他收起了枪,灯开了。杨恒坐在椅子上,冷冷看着自己。   “谢谢大哥。你要我做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万死不辞。”小杨的语气中,并没有太大的感动之意,反而显得十分平静。   杨恒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果然够聪明。他从怀里掏出一套钥匙扔给小杨,小杨低头一看,那钥匙做工精细,上面贴着编码。   “我在高记典当行存放了两千万美金,全部都是洗干净了查不到瑕疵的,你明天带着覃伊去美国,签证和机票都办好了。”   小杨一愣,他没有想到杨恒会下决心这么做,此时心中竟然涌起一丝敬佩之情。“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小杨问。   “你不会伤害伊伊的。”杨恒这样回答着,声音中带了不易察觉的失落与不舍。   半晌,小杨问:“那你呢?”   杨恒并没有回答,他靠在墙边,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个落寞的笑容,他低下头点燃一根烟,淡淡说道:“快去准备吧。”   小杨只觉内心怔动,他隐隐约约觉得杨恒是想去做一件对自己来说可怕的事情,此时的他竟然有些不忍,他知道,这个男人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尚,却也并非不光明磊落。   小杨出去后,杨恒一个人对着墙,坐了很久很久,他手里,是一张覃伊学生时代的照片,照片上的覃伊眼如弯月,嘴角梨涡荡漾,言笑晏晏的她,仿佛未曾侵染过这世间的任何忧伤与痛苦。    ☆、第 30 章   而第二天小杨开着车带着覃伊行驶到机场,在地下停车场刚下车,几个黑衣男子冲了过来,他们被打晕用麻袋装着,便被带往了不知名的地方。   在指定的破船厂验过所有货物之后,杨恒用黑卡手机给这次买主,本地最大娱乐场所背后控制人,苏铭峰打了电话:“喂,明天的交易,改为单线交易,到时候你把剩余款项打到我的户头,我会给你发地址。”他的声音中有一种毋庸置疑的威严。   “明天,你必须去。”电话那边,老奸巨猾的声音传来。   这只老狐狸,他杨恒在这行已经多少年,诚信有目共睹,如果做出违背诚信的事情,将会成为整个行业追杀的对象,他应该明白自己并不会耍赖。   “为什么?你只需要拿到你想要的,就行了。”   苏铭峰轻笑两声说道:“你有人在我手里,来不来看你自己吧。”说完便挂了电话。   杨恒握紧了拳头,原来想违背诚信的是他……他拿起手机,开始拨电话,小杨和覃伊手机都是显示关机,他又打电话给航空公司,得到的反馈是,他们并没有登机。   在破旧的休息室坐了半晌之后,他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打通了段浩然的电话:“喂。”   段浩然听到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看着这个陌生的号码他问道:“你哪位?”   “我是杨恒,你是段浩然吧。”   听到那边的介绍,段浩然眯起了眼睛:“是。你找我什么事?”他心里在冷笑,在咬牙切齿,他恨不得立刻把这个男人揍一顿,不过现在他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冷静。   “我知道你在查我,交易地点你还不知道吧?我可以告诉你。”   什么?段浩然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他冷笑着问:“条件是?”   “覃伊,帮我保护好覃伊。地址我明天发给你。”杨恒说完,挂掉了电话。   段浩然呆住了。   而这边,覃伊和小杨被带走后,关在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破旧小屋中。从昏迷中醒来的小杨和覃伊,趁着看守的人出去吃饭的时间,开始动手尝试着将绳子解开,很快,覃伊手上的绳子被解开了。“别管我,你快走!”小杨催促着。   “我帮你解开,我们一起走!”覃伊试图将小杨的绳索解开,却发现怎么也解不开。“昨天那妞不错。”“哎哟,你小子艳福不浅呐……”   随着外面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小杨顾不了许多,用身子重重撞了覃伊一下:“走!”   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覃伊咬咬牙,从窗户上翻了出去。   外面是一个小院子,种了几颗桂花树,覃伊忙朝门口跑去,突然迎面走来两个人,覃伊一惊,见旁边有个小房间,慌不择路的她忙冲了进去,见墙角有个木柜子,她忙躲了进去将柜子们关上。   覃伊刚关上门,便听到有人走了进来。她竭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一点,生怕别人听到此时在她听来仿佛雷鸣般的心跳。所幸来的人并没有发现。   只听得啪的一声,覃伊心里一惊。   “我打你,你知道是为什么?”一个年长男子浑厚危险的声音传来。   “知道。”回答他的,是一个有些清冷的年轻男子的声音,覃伊只觉这声音有些耳熟。   “知道就好,别再给我说放人之类的天真的话了,幸亏我安排王松跟进,上次对我撒谎的事,我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你最好好好把这里的安保情况确认好,出了篓子,苏家帮,就再也不会有你的立足之地!”年长男子冷冷说完,便走了出去。   半晌,覃伊听到室内再也没有动响,刚准备推开门看看,只听得一声:“人带来了!”将覃伊吓了一跳,她忙乖乖缩在柜子里。   听着声音,又有人走了进来。   “知道我今天找你,是为了什么吧?”声音耳熟的男子冷冷说道,原来他并没有离开。   “老大,饶命!饶命啊!”男人声音中充满惊恐。   “这个时候知道我是你老大了?”   “老大,我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男子连连哀求。   “对不起,被背叛的事情,我可不想再发生第二次。”男人冷漠中带着些许残忍的声音刚发出,只听得一声砰的声音,接着,是人倒地的声音。   角落里柜子的颤动吸引了苏易的注意力,他举起枪,蹑手蹑脚走近砰的一声,将柜子门打开。   随着柜门一打开,苏易看到的,便是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的覃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看到……”覃伊紧紧缩成一团,如同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她怎么也不相信,苏易竟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那双清澈幽深如潭水的眼睛,此时满怀着如同被猎人逮捕后即将面对死亡的小鹿一般的害怕与惊恐。   苏易眼神一黯,覃伊的眼神仿佛是什么锋利无比的利器,从他的眼中到他的心上,他感觉到隐隐作痛。   他伸出手试图抚摸覃伊的脸,覃伊下意识便往后退。   “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苏易轻叹一声,试图拉起覃伊的手。   “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覃伊仍是十分害怕。苏易身后,那刚刚被打死的男人的脸,正对着自己,仿佛在诉说着临死前的惨状。   苏易没有再说什么,他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的他,情绪尽敛,恢复了以往的冷漠。他找了根绳子将覃伊绑了起来,并用胶带将覃伊嘴封上。   苏易将覃伊夹在怀里,趁外面没人带她来到了院子后面,那里有一辆大的奔驰等着他。   “别怕。”他的声音虽然凉,却是温柔的。   “委屈你一会儿,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帮你松绑,乖。”   苏易说着,便将覃伊放进了后备箱,虽然覃伊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陌生,还有害怕,那种陌生和害怕让他觉得心里好像丢了一个什么宝贝的东西一样,无比失落。   院子所在的山脚下,有个小小的加油站,苏易将车停了下来,让加满油,自己走去了服务区准备买一点水。   感觉到车停了下来的覃伊忙推开了后备箱——苏易绑的并不是很紧,覃伊在后备箱里面将绳索挣脱了。   害怕覃伊缺氧的苏易并没有将后备箱锁死,,覃伊跳出来后,头也不回地朝山上小院跑去,她不能将小杨一个人丢在那里。   苏老大看着小屋里,小杨旁边空荡荡的绳子,脸色铁青,他旁边那个黑瘦的看守人,低着头,害怕得浑身发抖。   “他妈的,人呢?”正要交易了,苏老大让人来提人,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他气冲冲的跑过来,命人将在一旁和别人赌牌的小三儿抓了过来,此时正在质问。   “不,不知道……”小三儿结结巴巴说完,跪了下来:“老大饶命啊……”   苏老大刚想让人把他拉出去处理了,另一个叫阿虎的手下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老大,人找到了。”   “找到了?”苏老大有些喜出望外,没了这个女人,他估计少了几千万的损失。   “是的,在后山看到这个女人,就抓了回来。”   “好,带过去交货点。”   他们将覃伊重新绑上,嘴里塞着毛巾,带去了交易地点,后山那片小小的空地,两边都是小树林和稻草垛。   苏老大带着人走向那片空地,周围一片安静。他身后,是覃伊,还有一群手下,除了跟着他的三五个,其他人都躲在暗处埋伏着。   他旁边的高个子壮汉,手里紧紧提着个箱子,金属的箱面闪闪发光,一看便知道十分贵重。他瞄了一眼左右,问道:“苏易去哪了?”   “老大,不知道,有人说看到他开着车下山去了。”   听到左右人的报告,他不禁嘟囔着:“妈的,这个小子做啥。”   他点燃了一支烟,烦躁的开始来回踱步,看了几次表之后,他不禁开始抱怨:“怎么还没来,时间已经到了。”   刚说完,只见一个人从山下缓缓走来。   “老大,你看。”旁边人给他指着。   苏老大看到了一个修长高大的男子正慢慢走过来,不禁疑惑:“怎么,只有一个人?”   其他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纷纷面面相觑。   很快,杨恒走上了台阶,来到了这片空地,他对着苏老大喊道:“我来了。”   这时候,苏老大命人将小杨放开,他知道小杨对他并没有任何作用,他不必要为了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坏了自己的生意,小杨跑向了杨恒身边。   杨恒看着覃伊,两个人扭着覃伊的手,她嘴里塞了东西,什么也说不出来。   “把他给放了。”杨恒盯着苏老大说。   “货呢?”苏老大眯起了眼睛,他想,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我跟你走,你不怕找不到货。”杨恒的声音冷静而沉着,说完,他将双手摊开,举起。   苏老大对旁边示意了一下,一个人走上前去,他仔细给杨恒搜了搜身,一会儿之后,他走回苏老大身边说道:“他没有带家伙。”   苏老大十分满意,又说道:“她可以放了,但是,有个条件,价款方面,要再减点。”   “我就是一切条件。”杨恒说着,朝他们走过来:“给她松绑吧。”   苏老大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抓住了他,还怕什么条件他不答应的吗?他对旁边的人做了个眼神,旁边的人便给覃伊松绑。   “她往后面跑,你往我这边过来。”苏老大盯着杨恒说。   “好。”杨恒说着,继续往前走,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而这时,松绑的覃伊朝着杨恒跑去,他身后,小杨等着他。   刚跑到杨恒身边,苏老大旁边一个小弟大声叫道:“有警察!”   小树林里面人头攒动,很快,只听见“不许动!”拿着枪的警察冲了过来,他们被包围了。   “快走!”苏老大喊着,便往回跑,而这时响起了枪声,不知道谁开的枪,在惊吓的时候,苏老大身边的人也掏出了枪。   覃伊向前奔跑着,她听到了枪声,看到子弹打在地上飞溅起的尘土。   “小心!”覃伊一转头,看到的,便是飞奔过来挡在自己面前的杨恒,随着一阵枪声,杨恒缓缓倒地。   覃伊用手摸了摸杨恒的背,一股湿热的液体正涌出来,直到看到满手的鲜红,她才知道刚刚那些枪,杨恒用背给自己挡住了。   覃伊张了张嘴,她试图说出“杨恒”这两个字,却发现呼不出来,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叫过杨恒,她只觉很大一块石头堵在自己胸口似得,心情复杂又难受,眼泪流了下来。   “你,没事吧?”这个跟自己纠缠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直到这一刻,覃伊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恨他。   杨恒轻轻笑了一下,此时的他,比他活过的这二十多年任何一天都快乐。“对,对不起。能……原、原谅我吗?”那双细长的凤眼中,他的瞳孔开始涣散,他艰难说出这几个字后,缓缓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杨恒!”她终于叫了出来,可惜此时的杨恒,再也无法听到她的呼唤,她伏在杨恒怀里,抽泣起来,她在心里一遍遍对他说着“我不恨你了,我不恨你了,我不恨你了……”她却知道,他再也听不到了。   “伊伊,你没事吧?”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抬头,泪光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那时候的,她的段浩然。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